黎夜很久沒有在一覺醒來的時候，感到如此精力充沛了。

自從去年那件事發生，治療無效之后，他就陷入了低迷的情緒之中。

而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來，體檢報告又給了他致命一擊。

情緒上的問題加上病情影響，他這段時間一直渾渾噩噩，不管是大腦，還是身體，都處在極為疲憊沉重的狀態。

黎夜靜靜睜眼，望著天花板發了一分鐘的呆。

他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個很奇妙的夢。

夢到月亮朝他墜落，他見到了自圓月之中而來的女神。

她說，她會賜予他想要的一切。

“真是個貪婪的夢啊……”他喃喃自語，忽然呼吸一緊，猛地住了嘴。

意識到什么，他抖著手，指尖觸在咽喉的部位。

“我——”

第一個字的微不可見的氣聲。

“我的嗓子……”

輕柔的門鈴聲傳入耳中，打斷了他的震驚。

黎夜繼續在床上躺了十幾秒，腦子和身體才恢復重連，他慌忙起身，透過智能門鎖的屏幕，看到門口站著一位年輕的女士。

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套著一件剪裁講究的黑色大衣，擁有一張不輸給任何女明星的優越神顏。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呼吸變得急促，抬手，開門。

“你好，黎夜。”門外的女人平淡而簡潔地向他問好，“我們昨天晚上見過，我想，你或許還有印象。”

黎夜一驚，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昨晚……昨晚上，他難道不是做了一個夢嗎？

似乎能聽到他腦內的想法，黑衣女人淡淡道：“你大可以當做那是一場夢，我會離去，而你，明天清晨醒來，一切也將回到過去。”

說罷，她轉身欲要離去。

“請等一等！”黎夜慌忙開口。

聲音清脆，圓潤飽滿。

他又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忽然大聲開口：“這位小姐，請您進來聊天。”

一分鐘后。

燭音坐在了待客的沙發上。

而本該招待她的房子主人，卻一臉恍惚，一手摸著自己的嗓子部位，一邊低聲不停地快速說著什么，似乎在反復確認。

燭音耐心等了他幾分鐘。

黎夜也意識到自己不是光激動的時候，他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地看著燭音：“您好，我昨天晚上……”

“那不是夢。”

燭音微笑：“也不是什么幻術。你的嗓子已經恢復，不止如此，你可以去醫院重新做個檢查，或許，之前的檢查報告，只是一場誤診呢？”

意識到她話語里的意思，黎夜呆愣了許久，才喃喃道：“這、這太不可思議了，太匪夷所思了。”

“是神明拯救了我嗎？”

他期盼地望著燭音。

他記得昨夜的“夢”，記得那從月中而來的神女。

“救你的，是我們殿下。她不是神明，當然，你也可以當她就是神明。”燭音說，“你還記得，自己昨天晚上答應了什么嗎？”

黎夜蒼白雋美的面容上，忽然漫上一層紅暈。

他當然記得。

那位神明一般美麗的少女，貼著他的耳邊。

她說。

追隨她，信仰她，永遠看著她。

.

薇薇安感受到詛咒的削弱，整只血族都傻了。

“就、就這么簡單？”只是昨夜見一面而已，那個叫黎夜的人類現在，甚至愿意將靈魂都交給她。

“什么叫只見了一面？”燭音糾正，“你拯救了他的性命，挽回了他的事業，將他從絕望之中撈起來。”

燭音道：“這樣的情分，難道不比談一場戀愛的分量要重？”

“話又說回來。”她問，“殿下，以你在世間的身份和能力，與神明也并無區別了。如果你愿意發展一下信仰的話，我相信，這個詛咒解決起來，會更簡單。”

薇薇安之前已經拒絕過一次，此番燭音提起，她再次拒絕。

原因其實說起來很簡單，薇薇安一沒那么大的野心，二來她懶。

如劇情所言，她在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天敵，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又永生，富有天下。

她想得到的一切都可以輕易得到，唯一的困擾不過是身上的詛咒。

而現在，詛咒好像都找到了解決的捷徑。

發展信仰什么的，很有必要么？

更何況，身為血族，薇薇安天生喜愛黑暗。

她會不定期的變宅，只想一個人躺在漆黑的棺材里痛痛快快睡個幾年起步。

而在這段時期里，她是完全不想見人的。

燭音也只不過是給個提議，薇薇安不喜歡那就算了。

她轉而說道：“看起來，一號就十分順利，我們加強對一號的培養，再去接觸其他人。”

薇薇安這會兒， 也不會再問什么“既然黎夜符合要求，那為什么還要觀察其他人”這樣的話了。

她宛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并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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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夜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惹來了神明的垂憐。

那天，自稱燭音的女士離開以后，他換了一身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時隔多日再次出門。

自從那次“意外”之后，他來過不知道多少次醫院，每次都是焦灼而絕望。

只有這一次，是充滿了希望的。

為了隱蔽和更早的拿到結果，他選擇了一家口碑極好的私人醫院，并加急拿到了想要的結果。

陰性。

他翻來覆去地看著兩個字，最后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不過黎夜沒能哭上多久。

之前的經紀人打來電話，說公司要和他解約。

黎夜什么都沒說，戴上口罩，遠程當著啞巴，簽好了一切手續。

經紀人并未懷疑——自從傷了嗓子之后，他就不怎么說話了。

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

回到家里，看到出現在沙發上的燭音的時候，黎夜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意外。

“黎夜，殿下要見你。”

她饒有興致地看著男人原本還算鎮定的表情，陡然變得慌張。

芭芭拉隱匿著身形蹲在宿主肩膀上，驚嘆，并反思：“宿主，我話本和小說還是看少了。”

“你怎么這么會？！”

“你怎么知道，黎夜會對只見過一面的薇薇安那么——”

芭芭拉一時間沒想出形容詞。

說一見鐘情，情根深種，或許并不恰當。

一提起薇薇安，黎夜的神情不是羞澀，不是愛慕，而是那種仿佛將要見到自己畢生信仰的虔誠和慌亂的神情。

不怪宿主說，他愿意將靈魂都交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