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假裝不經(jīng)意般笑道:“這趙家棟,是我繼母的親外甥,說是留洋回來的大學生呢。”
秦愛國停下手里的活計,一臉疑惑,“留洋?趙家屯的人窮得連書都讀不起,為啥要說自己是個留洋的大學生?”
蘇念嗤笑,“虛偽唄。一看那個姓趙的就不是好人,一肚子壞水。所以,我把他送公社反省去了。”
希望秦愛國以后要離他遠點。
秦愛國一邊低頭配鑰匙,一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蘇念看了看他,又問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棉紡廠紡紗車間主任。”
蘇念抬頭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來呀,秦愛國年紀輕輕,居然已經(jīng)混到了車間主任的位置上。
年輕有為,又講義氣。
趙家棟挑中他來當這個冤大頭,算是找對人了。
她笑笑,“那責任挺重的。尤其棉紡廠這樣的地方,火、電隱患比較大,一旦有險情發(fā)生,就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p>
秦愛國忍不住抬頭看了蘇念一眼,“沒想到你懂得還真不少。”
“是啊,小時候經(jīng)常聽我外公提起。尤其棉紡廠原料堆積過密過高,電線處理不好亂接亂搭、纏繞老化暴露,都是隱患。我外公經(jīng)常說得一句話就是:隱患險于明火,防范勝于救災?!?/p>
秦愛國頓時肅然起敬,“這句話簡直太對了!你等等,我記一下?!?/p>
說完跳起來就去拿紙筆。
蘇念暗笑:這樣的標語,在她前世比比皆是。
現(xiàn)在企業(yè)經(jīng)歷公私合營后已經(jīng)在慢慢步上正軌,各種經(jīng)營制度和管理方式的磨合,卻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尤其這兩年人心浮躁,在安全生產(chǎn)管理方面,難免會有疏忽。
如果秦愛國能提前做出有效防范,或許可以避免那場奪走他生命的火災。
她看著秦愛國身上的工作服,“對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秦愛國看了蘇念一眼,“陸川當年救過我的命,要不是他,我早就光榮了。他的事在我這兒,比什么都重要?!?/p>
隱晦說明了他是請假來的,又不想蘇念欠他的情分。
沒想到這人心思還挺細膩。
鑰匙配好,蘇念跟秦愛國道別。
秦愛國再次詢問,“真得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我還有其他事需要處理,處理完我就回家了。”
蘇念微微地笑,“今天麻煩你了。你要沒其他事,還是回去上班吧?!?/p>
秦愛國點點頭,又跟著蘇念往前走了兩步,“我其實,沒關系的。而且我已經(jīng)請過假,再去上班銷假也很麻煩?!?/p>
他看了看院里的自行車,“這樣吧,我還是送你過去。等你事情辦完,再送你回家,善始善終嘛。以后陸川問起來,我也好說話?!?/p>
既然提到了陸川的囑托,蘇念也不好再拒絕。
她猶豫一瞬,隨即答應,“那好吧,就是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秦愛國笑得開心,興沖沖推了自行車,等蘇念坐好,用力一蹬躥了出去。
蘇家其實有好幾輛自行車,但這樣的自行車蘇念不會騎。
家里的車被張國福霸占著,其他人出入就只能步行。
從棉紡廠到東城公社,大約有五六里遠。步行得需要半小時,還是挺累人的。
走到半路的時候,蘇念突然看到張檸順著街角急匆匆往前走。
看方向,好像就是棉紡廠。
蘇念微微瞇著眼睛,看著張檸的背影:之前她對張檸說那些話,張檸不可能不去找陳美華商量對策。
她不去東城公社,去棉紡廠干什么?
一個念頭在蘇念心頭一閃而過,她下意識看了秦愛國一眼:張國福不肯帶她們母女走,再失去手鐲和陸家的婚事,陳美華和張檸肯定不甘心,還想再掙扎一下。
張檸一定去公社見過陳美華和趙家棟。她去棉紡廠,說不定就是趙家棟的主意。
難道這兩個人又想復制前世的陰謀?
到了東城公社,蘇念讓秦愛國在門外等著,她自己進了公社。
這次齊主任很快就讓人將她請去了辦公室。
齊主任非常熱情地給她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蘇同志喝點水。不知道今天來有什么事?”
蘇念從包里取出一張紙,輕輕推到齊主任面前,“齊主任請看,這是我家別墅的產(chǎn)權證,當年我外公將名字過到了我名下。上次我來,看咱們公社辦公場所太簡陋,想把我家的別墅贈給咱們公社,作為辦公場所?!?/p>
齊主任震驚的一時忘了說話。
蘇念笑笑,“不瞞齊主任,我媽以前給我訂過一門親事,前段時間那邊來了電話,要我去京市結婚?!?/p>
“這棟別墅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贈送給咱們公社,也算我作為公社一員,為咱們公社做出的一點小小貢獻?!?/p>
齊主任已經(jīng)從震驚中回過神,慢條斯理喝了口茶,拉著官腔問,“可是這棟別墅,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住呀?!?/p>
蘇念苦笑一聲,“齊主任,相信您也聽說過我家的事。從上次的事,您還看不出來嗎?他們一家人,一直都在想著怎么為難我、算計我,想著把我趕出去。既然他們不把我當家人,我又何必給他們留后路?”
“更何況……”
她故意說一半藏一半,欲言又止,“我爸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家里好多值錢的東西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連存折都銷了戶。整天神神秘秘的,還把他的臥室上了鎖,不讓任何人進出?!?/p>
蘇念偷偷看了齊主任一眼,果然看他一臉凝重的樣子。
“還有……”
蘇念壓低了聲音,朝齊主任看了一眼。
他立刻會意,也傾身靠近蘇念,“我前幾天偷偷看過我爸的存折,上面本來還有兩萬多塊錢??勺詮乃c銀行的崔主任見過幾次面后,那存折上的錢就只剩了零頭?!?/p>
蘇念小聲說:“我懷疑,他們之間,有什么見不得光的勾當?!?/p>
這么一大筆錢!
一旦查抄了,就算是公社收入,也相當于國家財產(chǎn)了。
齊主任心疼得直抽抽,寒著臉,嚴肅地說:“你反應的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如果事情真如你說得那樣,那就是干部貪腐、資本腐化,是一種思想的墮落、行為的犯罪!”
他問蘇念,“你能找到他們之間金錢往來的證據(j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