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婷發現外婆最近有些不對勁。

院子里的活兒一忙完，她就蜷進藤椅里，看著遠處的江面出神。

從前的外婆，總是要早起散步，吃完飯也要出去轉一圈消食，和別人嘮幾小時的家常再回家休息。

魏婷試探著問過幾次，但外婆總是說懶得動，或者說外面曬的借口來搪塞她。

清州的二月一點也不熱，懶這個字也和外婆沾不上邊。

魏婷在外婆這兒找不出原因。早晨出門運動前，她看見隔壁院子時突然想起來：或許可以找和外婆很聊得來的唐天勤問問看。

可偏偏每天晨跑都能遇上的唐天勤，今天卻沒能碰上。

是又熬夜寫譜子了嗎？

魏婷跑完一圈，在自家門口躊躇了會，還是去敲了唐天勤的門。

開門的竟是唐天勤的父親。

看見魏婷，他有些驚訝：“婷婷？這么早，有什么事嗎？”

“我.......”她抿了抿嘴，“今早跑步沒遇見唐天勤，就想問問...他是還沒起床，還是身體不舒服？”

“最近清州換季，他身體有點發熱。”

唐父就站在門口，魏婷如今和唐天勤的關系，沒有貿然請她進屋做客。

“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反倒是魏婷鼓起勇氣開口。

她心里始終對唐天勤存著份愧疚。

關嘉星會對唐天勤出手，將他逼到那般境地，說到底都是因她而起。

而唐父也從未因她和兒子分手，轉頭與他好友相戀而顯露半分不悅，有時候出門碰巧遇見，態度仍然十分和善。

想來也只有唐父這樣溫厚的人，才能教養出唐天勤這般性情的兒子。

“進來吧。”唐父側身讓出路來，笑意溫和如常。

“我們還沒用早餐，要不要一起吃點？”

“那就麻煩叔叔了。”

魏婷也想問唐天勤，是否知道外婆心情不好的原因。

走到餐廳，魏婷就看見唐天勤穿著寬松的睡衣坐在晨光下，凌亂的黑發垂落在光潔的額頭前，正有些無精打采地用勺子攪著白粥玩。

“天勤，婷婷來找你了。”

唐天勤抬起頭，那雙狹長的眸子因驚訝微微睜大：“婷寶，你怎么來了？”

聲音都比之前更要沙啞。

“早上晨跑時沒看見你，怕你出事，來看看。”

魏婷語氣坦蕩，不帶半分曖昧，但天生的溫軟聲線讓尋常話語顯得更動聽。

唐天勤沒忍住笑起來，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在病中更添幾分脆弱的美感，像只漂亮的布偶貓。

“只是有點發燒，小毛病了。”

唐父遠遠望著餐廳里的兩人。

看見魏婷后，精神萎靡的唐天勤笑容都多了，真是兒大不中留啊。

他體貼地轉身去了客廳，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至于孤男寡女不合適？只要唐天勤能舒心，唐父可以裝作什么也沒看見。

魏婷在他對面坐下，掃過他微微泛紅的臉頰，聲音不自覺更柔了些：“你上次去國外，身體有沒有休養得更好一點？”

唐天勤垂下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翳。

“有的，別擔心。”

多可笑啊。

他曾經那樣信任關嘉星，結果被捅得最狠的一刀，恰恰來自這個所謂的摯友。

但這些骯臟事沒必要讓魏婷知道了，她肯定會將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

唐天勤猜的沒錯，魏婷果然心里止不住的愧疚。

她有些無措地往嘴里塞食物：“.......那就行，對了，我感覺外婆最近好像不開心，你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嗎?”

唐天勤再睜眼，臉上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

他偏頭思索了片刻：“這兩天只在傍晚碰見外婆，倒沒發現什么異常。”

又眼神溫潤地望過來：“是外婆出什么事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魏婷脫口而出，隨即注意到他眼底的光芒黯了黯。她下意識放柔了聲音：“應該是我太敏感了了，你別把這事放心上。”

“嗯。”

唐天勤乖巧地應聲，微微笑著：“如果你需要我去陪外婆說話，我很樂意的。”

魏婷也跟著抿嘴笑了：“你陪外婆的時間比我陪她的都多，我都快吃醋了。”

“吃醋的應該是關嘉星吧。”

唐天勤忽然綻開一絲孩子氣的笑意：“他每次看見我，都恨不得揍我。”

唐天勤知道自己應該遠離她，但理智與身體都背叛了禮義廉恥。

哪怕等不到他們分手，只要每天能見到她，和她說幾句話，也能讓他茍延殘喘。

可唐天勤又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無恥。他和曾經的關嘉星沒什么兩樣。

魏婷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

她低下頭，斂下了眼底的神色，快速消滅了半碗粥：“我該走了。”

“我送你回去。”唐天勤站起身。

“就住在隔壁，有什么好送的。”

但唐天勤還是固執地跟在她身后，像道沉默的影子。

魏婷走著走著，突然在玄關處停下，回頭看他。

“最近別來我家了。”

這句話像盆冰水澆下。

唐天勤臉色瞬間煞白，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能看見魏婷的嘴唇在動，耳朵里卻只能聽見血液轟鳴的聲音。

“.....關嘉星最近情緒不穩定，你.....”魏婷的話突然斷了。

她看見唐天勤死死咬著下唇，淡粉的顏色被咬得發白，那雙總是含笑的琥珀色眼睛此刻濕漉漉的，看起來格外可憐。

她扶上唐天勤的胳膊，這個接觸，讓唐天勤渾身一顫，眼神漸漸聚焦。

“我是說....”魏婷放慢語速，直視他的眼睛，又重復了一遍。

“不是討厭我嗎？”

他開合幾次唇，才艱難吐出一句話。

“不是。”魏婷十分干脆。

幾乎瞬間，唐天勤繃緊的肩膀就松懈下來。

他沒問為什么，只是用那種全然信賴的目光望著她，輕輕點頭：“好，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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