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guān)?”白少游心頭一緊,急聲道:“白某確有十萬火急之事!煩請務(wù)必通稟一聲!”
方大螯面露難色,卻還堅定搖頭:“公子見諒!師叔已入深定,隔絕內(nèi)外,弟子萬不敢驚擾!”他稍作補(bǔ)充,“師叔曾言,短則一日,長則三日,必會出關(guān)。”
一日?三日?!”白少游灼心焦躁,他想起之前派小廝相邀赴虛淵山,陳清也以閉關(guān)感悟?yàn)橛赏凭埽缃窨磥恚^非托辭,強(qiáng)闖擾人清修,斷不可為。
“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壓心緒,對方大螯拱手:“既如此,待陳道友出關(guān),勞煩小兄弟即刻轉(zhuǎn)告,說白少游在山下靜候。”
言罷,白少游不甘轉(zhuǎn)身,腳下方動,卻又猛地折回:“切記!待陳掌門出關(guān),務(wù)必第一時間告知于我!”
“白公子放心!”方大螯應(yīng)道。
白少游這才再次轉(zhuǎn)身,然而,僅僅走出兩步,就又回頭問道:“陳道友具體在何處閉關(guān)?”
方大螯遲疑了一下,雖念及師叔“宗門貴人,好生招待”的叮囑,但反復(fù)如此,難免惹人懷疑,加上山門之外,并無陣法護(hù)持,他便抬手,指了個大概方向。
白少游順勢望去,目光掃過靜室門前那片空地時,身形驟然僵住!
月光之下,一只金絲小猴,竟盤膝端坐于青石之上,前爪輕搭膝頭,雙目微闔,神態(tài)肅穆!
清冷月華灑落在那小小的、毛茸茸的身軀上,透露出奇異的寧靜與專注!
白少游如遭雷擊,一個念頭不可抑制地炸開:一只猴子尚知虔誠守候,聆聽道音!而我白少游呢?
陳清講述祖師事跡時,他只覺驚奇,幾次親近之機(jī),又嫌對方修為淺薄,甚至虛淵山現(xiàn)世,還暗自惋惜陳清錯過“機(jī)緣”!
殊不知對方宗門底蘊(yùn)之深,眼界之高,那虛淵山崩落的所謂機(jī)緣,在陳清眼中,怕是與路邊碎石無異!
金山在側(cè),竟視而不見!
“蠢!蠢不可及!”
悔恨如毒蛇噬心!
“白少游啊白少游!你空有家世財富,卻眼高于頂,不識真龍!天大機(jī)緣一次次送到眼前,竟一次次錯過!若非虛淵山顯化鐵證,還要愚昧到幾時?!”
他猛地抬頭,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蕩然無存,唯余破釜沉舟的決絕!
“不能再等!金山在前,豈容再失?他不能代師收徒,那我便……直接拜師!”
什么世家公子的矜持、主脈繼承人的身份,在上古傳承面前,皆為塵埃!
“做人得殺伐果斷!”
一念通達(dá),白少游非但不下山,反尋了塊光潔山巖,竟也學(xué)著那小猴模樣,一撩衣袍,盤膝坐下!
他也要在此守候!
待那石門開啟,便是他叩首拜師之時!
“其實(shí),”念頭一轉(zhuǎn),白少游心思又活絡(luò)起來,“陳道友尚未收徒,門中兩人只是他師侄!如此說來,我若拜師,便是當(dāng)之無愧的首席大弟子!”
一念及此,他越發(fā)篤定,憑自身這條件,大師兄之位舍我其誰?難不成……還能是旁邊這只猴子?
“呃?”白少游這一連串動作,卻直接把方大螯看懵了。
白少游卻擺擺手:“你自便,我就在此等候.”
“哦……好。”方大螯剛轉(zhuǎn)身。
“且慢!”又被叫住。
白少游面露尷尬:“這個,出來匆忙,腹中饑餓,不知咱門中……”
“有!等著!”方大螯應(yīng)聲而去,走出幾步才猛地頓住。
“咱門中?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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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紀(jì),七百九十年。
玉京西,農(nóng)家小院。
雞鴨啄食,看似尋常,實(shí)為呂奉經(jīng)營多年的隱蔽之所。
土炕上,“陳虛”盤膝閉目,泥丸宮靈光流轉(zhuǎn),一枚玉簡懸于身前,內(nèi)里星光璀璨。
嗡——
陳清意志歸位剎那,夢中身心中醞釀的感悟轟然爆發(fā),承載《周天星宿劫》的玉簡則爆發(fā)出奪目光輝!
轟!
三團(tuán)凝如實(shí)質(zhì)的星芒掙脫玉簡,與泥丸宮內(nèi)那點(diǎn)源自仙帝飛升的道韻靈光激烈共鳴!
連陳清在夢外強(qiáng)記的《星辰替命術(shù)》奧義,亦化作縷縷意念,受無形牽引,盡數(shù)匯入星芒之中!
外間。
灶膛火苗噼啪,映得呂奉臉上陰影跳動,他削著枯枝,木屑簌落,嘆息連連。
門檻邊,銀鱗兒蹲守,目光頻頻掃向靜室:“陳公子,定能平安……”
突然!
二人心頭劇震!
一股洶涌的星辰威壓自門縫中透出,瞬間碾來!
“唔!”兩人同時悶哼,如負(fù)山岳!
內(nèi)室。
三團(tuán)星芒狂暴交織!
“轟——”
第一團(tuán)星芒炸裂,化作千百璀璨光點(diǎn),如星河倒灌,沒入陳清眉心!
剎那間,星辰生滅、引力潮汐、玄奧軌跡奔涌識海,最終凝成一道法訣——
星禁訣!
陳清心頭一震,立時明悟:此法非是完整的星斗禁操控之法,卻能借泥丸靈光與星禁共鳴,在有限界域內(nèi)引動、聚散、挪移周天星斗之力!
“嗤——”
第二團(tuán)星芒如液態(tài)流火,悍然撞入丹田氣海,直撲那枚本命山海符箓!
符箓表面原本微弱的星點(diǎn)受此灌注,當(dāng)即亮如寒星!
那光芒透體而出,映得靜室亮如白晝!
陳清凝神內(nèi)視,見符箓山海之意未減,卻披上了一層璀璨星屑織就的外殼,內(nèi)蘊(yùn)玄機(jī),深不可測!
“咻!咻!咻!”
未及細(xì)思,第三團(tuán)星芒凌空分化千百,化作細(xì)若游絲的星光之線,刺入他周身三百六十處大穴竅孔!如同在血肉深處,埋下顆顆微縮的星辰種子!
一股明悟涌上心頭,陳清明了,此乃殘缺的星辰替命之術(shù),無法增一條命,卻能在遭遇必死絕殺之際,令深埋竅穴的星力種子爆發(fā),擋下必死的一擊!
一切異變,僅在電光石火間!
最后一絲星光隱沒,靜室重歸昏暗。
那枚玉簡光芒斂盡,重歸平凡,靜靜躺在陳清膝上。
“呼——”
陳清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瑲庀⒕d長,周身竅穴星光流轉(zhuǎn),旋即隱沒。
他低頭凝視膝上玉簡,心潮翻涌。
“原來如此!‘悟得星宿之妙,得照命之玄機(jī)’,竟是將我如今所有星辰感悟、諸般積累,統(tǒng)合一身所學(xué),于剎那之間催化、整合、升華,生生悟出三道保命根基!”
在他看來,此等手段,已非單純的“參悟”,而是近乎“造化”!
只要積累足夠,方向明確,順應(yīng)劇情大勢,便能在這夢中身上,強(qiáng)行“頓悟”出成果!
“這《太虛道衍錄》的用法,還有很多可供開發(fā)的地方,日后當(dāng)慢慢摸索。眼下,該著手血煉兩件法寶了,一旦煉成……”
“砰!”
靜室木門被轟然撞碎!木屑紛飛!
呂奉一步踏入:“方才那股星力,莫非是周天星斗禁……”話音未落,他已感知到陳清身上尚未平息的星辰余韻,臉上驚疑瞬間凝固!
銀鱗兒緊隨其后,緊張地望向陳清。
陳清笑道:“呂公誤會了,非是大陣異動,乃是我參悟星光,偶有所得。”
“真……真就參悟出來了?”呂奉枯槁的臉頰肌肉抽動,渾濁的眼窩猛地睜大!
陳清入室前說要參悟星力應(yīng)對禁制,他只當(dāng)是絕境下的無奈嘗試,可方才那股純粹浩蕩的星辰威壓,豈能有假?
但……這才多久?
陳清頷首,道:“僥幸,或因我這一脈傳承,本就與星宿有淵源。”
呂奉一時失語,猛地想起關(guān)鍵:“那,煉器法門呢?”
“亦略有心得。”陳清坦然道。
“你……”呂奉只覺言語徹底匱乏,正欲追問——
但隨即,二人神色皆變!
一股森然惡意,穿透了呂奉布下的層層禁制,驟然刺入他們心神之中!
其速之疾,其意之決,竟令他避無可避!
“吱呀——”
屋外的籬笆門緩緩開啟。
腳步聲如催命鼓點(diǎn),每一步都精準(zhǔn)踩在心跳間隙。
地面微不可察的一震,無形氣勁擴(kuò)散至整個院落!
院中啄食的雞鴨、墻角曬太陽的黃狗,都猛地一僵,隨即軟倒,竟是盡數(shù)被震斃了魂魄!
呂奉空洞的眼窩轉(zhuǎn)向院門方向,手指按在無弦焦尾琴上!
銀鱗兒更如臨大敵,周身銀鱗微張,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嘶鳴!
陳清目光微動,命符之上星輝流轉(zhuǎn)。
來人不止一個!
當(dāng)先一人,身著錦袍,玉帶束腰,面容方正,眼神銳利如鷹隼,正是六皇子的心腹趙元極!
他身后跟著兩名氣息沉凝如淵的鐵甲侍衛(wèi),如同兩尊鐵塔,堵住了門口。
趙元極目光掃過如臨大敵的幾人,最后落在陳清身上,帶著掌控一切的從容,笑道:“陳君選的地方倒是偏僻,但在這玉京城里,只要殿下想找,什么人找不到?”
言語平淡,卻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權(quán)勢威壓。
呂奉枯手按住琴身,聲音沙啞:“趙使君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無形琴弦已在指尖繃緊。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趙元極仿佛未覺,目光依舊落在陳清身上,臉上那絲弧度擴(kuò)大,竟透出幾分……和煦?
他笑道:“本官此來,是奉天后諭令,予陳君一場封賞!”
封賞?
此言一出,呂奉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一頓。
陳清卻似乎并不意外。
趙元極身后一名侍衛(wèi)上前一步,雙手捧著一卷明黃錦帛,帛上霞光流轉(zhuǎn),隱有龍紋盤繞!
天后敕令!
趙元極展開那卷明黃錦帛的剎那——
“嗡!”
帛書之上,紫氣升騰三寸!
細(xì)密的銀色符文如活物般游走流轉(zhuǎn)!
一道威嚴(yán)浩瀚的意念投射而出,雖模糊不清,卻散發(fā)著凌駕眾生的無上威儀!
趙元極面容肅穆,聲如洪鐘——
“承天應(yīng)運(yùn)天后敕曰:咨爾陳虛,獻(xiàn)策安民,化戾氣為祥和,解紛爭于未萌,其功甚著,賜‘定星珠’一枚!另加封為‘督安參事’,運(yùn)比五品,享仙朝氣運(yùn),清貴榮身!望爾珍之重之,勤修不輟,勿負(fù)天恩!欽此!”
敕令宣讀完畢,帛書紫氣與星輝驟然收斂,化作點(diǎn)點(diǎn)細(xì)碎星芒。
“嗡!”
一股厚重磅礴、堂皇正大的氣息突然自虛空中降下,朝陳清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