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和這些老東西打擂,該是很后面的事才對。
怎么我這幾乎是開局就杠上了?
真是世道無常,人生百轉。
杜鳶心頭暗嘆。
正思忖間,忽然又聽見那男人再度開口:
“仙長,在下有一事相求。”
長須老者聞言,眼珠子瞪得溜圓,抬腿又是一腳踹去:
“你倒真敢開口!你說說你怎么好意思的?”
男人被踹得一個趔趄跌坐在地,面上霎時漲得通紅,一時支支吾吾,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杜鳶見狀,愈發莞爾,抬手攔住欲要繼續發作的老者,轉向那男人問道:
“何事?。俊?/p>
男人滿面羞慚地爬起身,朝著杜鳶深深一拜:
“仙長,在下此前自負飽讀詩書,博覽古今,料定自己雖不能比肩古之先賢,卻也絕對是個洞悉世情??山袢找娏讼砷L之后,方知自己仍是井底之蛙,淺薄至極?!?/p>
說罷,他側首望向長須老者:
“在下雖仍不知這位老先生尊姓大名,但已深知老先生厚愛于我。故而愿意拜入老先生門下,潛心修習。只是今日之事后,我深知自己心性浮躁,根基淺薄,唯恐日后又如今日這般,昏聵妄言,行差踏錯.”
每說一句,他都羞愧一分。自認當世大才,結果連看了十幾年的朝局都看不明白,還想當然的投了賊軍.
言至此處,他抬頭直視杜鳶,聲音帶著決然:
“適才聽聞仙長精擅一門名為‘禁字訣’的神通,不僅可封人法力,更能阻斷經絡,使人四肢如廢。故而在下斗膽懇請仙長,以此神通,封了弟子的喉舌!以免日后再吐愚昧之言!”
此話一出,長須老者神色驟變。
封禁喉舌豈是兒戲?稍有不慎,便是終身之憾!況且眼前這位修為深不可測,他的神通一旦落下,怕是根本無從化解!
老者急得一把攥住男人手臂道:
“癡兒!你可知其中利害?!莫要因一時意氣,以至于悔恨終生啊!”
杜鳶亦是面色一肅,沉聲道:
“貧道確有此能。可此事非同小可,你在好好想想吧!”
男人深深一拜,語氣斬釘截鐵:
“縱有一時之悔,亦遠勝終生渾噩。且非是如此絕境,在下絕對是學不成事的!”
他頓了頓,眼神愈發異常堅定道:
“在下已經看清了自己的斤兩,如果不把自己送進絕路逼上一把,定然永遠都是一個不上不下?!?/p>
他的志向是匡扶天下萬民,如果只是個不上不下,定然永遠成不了大事。
今日他已經得了天大的機緣,若如此還是個不上不下的結果,他是萬萬接受不了的。
以前他老說自己是缺了機會,沒了時局,一旦得勢,必是一遇風云便化龍!
如今風云來了,他怎能因為畏懼雷雨而止步?
看著如此的他,杜鳶頷首道:
“看來你的確想明白了。道友,你看?”
見杜鳶看向自己,老者擺擺手道:
“這孩子既然自己決定了,那我自然不能再勸,道友,勞煩了!”
“不礙事的?!?/p>
杜鳶抬手,凌空虛點于男子頭頂。指尖金光流轉,筆走龍蛇,一個行草的“禁”字赫然凝現,旋即隱入眉心。
還在山野之間給人說書時,杜鳶便發覺此方天下的通行文字與隸書相差無幾。一路行來,讀寫倒也無甚大礙,唯有些生僻字,雖然能夠靠著形體大概看出來是什么,卻未必能提筆寫出來。
不過看的多了,也就無妨了。
“好了,成了。”
聞言,男人急忙抬頭試著開口,發現確乎是只能張嘴,卻無聲響。
一時之間,心頭略有悵然,但片刻之后,便是心安。
繼而向著杜鳶再度一拜,以示感謝。
杜鳶也看的十分滿意。
果然,水寨里的人,加上這位老先生,的確是讓自己又賺了一個神通來。
完成了前期積累后,后期發展真是爽利的不行!
回頭再找幾個老東西加持加持,日后和人對敵也算是又有了一種手段。
一旁的長須老者,看得暗自心驚!
‘字跡分明凝現,卻絲毫感應不到法力流轉!難道是老夫眼拙的過分,以至于未能窺破?不,不,不至于!這具軀殼雖非本尊,亦是老夫精心煉就的化身,斷不至于連法力波動都捕捉不到!’
‘這道友也無須刻意在我面前隱匿法力流轉之象。莫非,是真無法力涌動?!’
反應出這一點后,長須老者瞬間心頭一驚。
術成而法力未動,道顯而靈機不彰!這簡直悖逆了他畢生所修的道法根基,將過往的認知徹底碾得粉碎!
三觀盡碎的他很想要問問杜鳶這到底怎么回事,可話到嘴邊還是給咽了回去。
因為各家山頭都有絕不外傳的看家本事。
這般匪夷所思之法,定然也是其中之一。自己一介外人,怎能開口?
貿貿然問了,落個自討沒趣都算是好運。若是因此結仇,都只能怪自己嘴賤。
一念至此,老者瞬間熄滅了那點好奇。
繼而向著杜鳶拱手道:
“多謝道友抬愛!老夫靈虛山張作景,待到大世所至,還請道友不吝遠游,登門一二。如此,老夫方可略盡地主之誼??!”
說罷,老者又問道:
“在就是道友此前可是有什么問題?還請道友隨意開口,能說的,老夫都說與道友!”
杜鳶欣然點頭,他有很多問題都想找這些上古時代的‘寶貝’們問問。
不過在此之前,杜鳶目光轉向一直漂浮于身前、噤若寒蟬的光頭大漢,嘴角微揚:
“現下放你去料理水寨諸事。記住,事畢即返。若敢拖延或?;?/p>
他故意頓了頓,笑意更深:
“后果如何,你大可自行揣摩?!?/p>
光頭大漢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哭喪著臉賭咒發誓:
“仙人爺爺明鑒!小人就算借來八百個膽子,也萬萬不敢在您老面前弄鬼??!”
您是誰啊,我又是誰啊,我怎么有那個膽子的??!
杜鳶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去吧?!?/p>
那光頭大漢當即是渾身虛汗淋漓地跌落在地,繼而一刻也不敢耽誤的連滾帶爬倉惶而去。
目送其遠去,杜鳶方對著老者道:
“道友,你我邊走邊談,如何?”
張作景捻須朗笑:
“固所愿也!道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