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老急忙點頭應下,本以為會是何等艱難之法。
不曾想居然是這般的‘善法’。
想到此處,鄉老幾乎覺得眼前這位年輕道人,已然巍峨的和天公一般高去。
以前的那些道士和尚,只要進了屋,那都恨不得刮你一層皮去!
哪里能有道長這般高風亮節?
想到這里,鄉老又趕緊說道:
“那還請道長小住一二,我們好供奉供奉您的恩德啊!”
豈料杜鳶直接擺手笑道:
“不必,天下苦難何其之多?此間既了,怎能貪留?貧道,得去別的地方了!”
鄉老和百姓們都一急道:
“這怎么能行?”
杜鳶輕笑搖頭道:
“貧道還要去往別處救苦!不留了,告辭了!”
說罷,便是在萬眾矚目之下背手輕笑而去。
眾人想追,卻發現**凡胎怎能追得上步步縮地的道長呢?
只得是看著杜鳶的身影,在他們眼中越來越小,直至不見。
最終,只有鄉老們捧著那枚金錢萬分激動的說道:
“神仙,這才是話本里的活神仙啊!”
救苦救難,不圖一報。
此間事了,我便去之。
其余百姓也是激動附和。
很快,便有人說道:
“要不我們修一個祠堂,把這枚金錢供奉起來吧!”
此話一出,就有人反駁道:
“修什么祠堂,修廟才是!”
“什么修廟,那是道長,修觀才對!”
“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先別管是廟還是觀,主要是修哪兒啊?”
七嘴八舌之中,鹿鎮百姓們終于是選定了地方——那就是這口井旁邊!
他們要在這兒修一個道觀,然后把道長留下的金錢供奉在里面。
如此既能崇敬道長的功德,又能隨時應對可能之變。
——
鹿鎮尚在熱火朝天之際,惠水縣也同樣熱鬧非凡。
只是不同之處在于:鹿鎮百姓翻箱倒柜搜尋家中的老錢,而惠水縣,則在縣令嚴令之下,各家各戶正將鏡子悉數送往縣衙!
眼見一面面銅鏡幾乎堆滿縣衙,惠水縣令一邊擦著涔涔冷汗,一邊追問身旁主簿:
“如何了?還差多少?”
“差得遠呢!估摸著半數都不到!”主簿苦著臉答道。
“這才半數不到?我看縣衙都快塞不下了!”縣令大驚。
主簿無奈道:“大人明鑒,哪怕是銅鏡,也是家家必備之物。惠水縣幾千戶人家,鏡子少說也有幾千面,眼下這些才哪到哪兒?”
縣令點頭:“確是這個理兒。那仙姑那邊可有找到?”
主簿搖頭:“至少卑職來時還沒有。”
“你在這兒好好盯著,我去看看仙姑那邊。”縣令說完,便匆匆趕往公堂。
他小心地越過層層迭迭的鏡子,終于來到一位蹲在地上、正仔細檢視鏡面的老嫗身后,拱手問道:
“仙姑,您這邊可找到了?”
這位仙姑是今早突然而至的,一來便勒令縣令收集全縣鏡子。
起初說要上了年頭的古鏡,后來又說只要是鏡子都行。
縣令初時只當來了個瘋癲婦人,正欲命衙役將其架出,卻見對方抬手便是數道水箭激射而出——那水箭瞬間射斷衙役手中的殺威棒不說,還洞穿了他的烏紗帽,更在身后墻壁上留下一個透光的窟窿,直通后院!
這一下子,整個縣衙在沒有人敢說不了。
老嫗聞言,嘆了口氣道:
“沒有。”
“那,那下官先差人把這些收走?”
“不用,先放著,雖說看過了,可也未必不是這些。”
縣令不解,不是看過了嗎?但也不敢問,只能轉而問道:
“仙姑,您能不能說點具體的,下官也好針對針對的入手啊!”
老嫗聽了越發無奈:
“你說的,我也想啊。”
說著便是又拿著一面鏡子照了照自己。
不管如何改變角度,里面映照的都是一張丑陋泛黃的老臉,而非是昔年風華絕代的彤云仙子。
搖搖頭后,就將其隨手丟到了旁邊,轉而看向了下一面。
又過了好一會兒,見這仙姑似乎不是那么難說話的縣令,方才試著問道:
“仙姑,下官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您幫幫忙,額,也不用幫忙,就是,就是想要問問!”
“問吧,好歹你也幫了我的忙。”
老嫗頭也不抬,只是不停的看著手中鏡子。
縣令松了一口氣道:
“額,就是下官此前曾經,曾經撞邪!”
“哦?如今這光景下,你居然撞邪了?”
老嫗頭一次回頭正眼看了一眼縣令。
雖說是靈氣復蘇在即,大爭之世將啟。
可到底還是沒有。
這般情況下,一個國運延庇的縣令都能撞邪,怕是別的哪家干的吧?
“什么邪?”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重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這縣令看著只是房事過多,以至氣血虧空,雙腳虛浮。想來不過是偶然撞上了而已。
“下官日前在鹿鎮。”
鹿鎮沒有引起老嫗的任何反應,但卻讓她頭頂一根與她周身氣質格格不入的鳳釵突兀一閃。
“額,從一口邪門的井里,看見看見,倒映著的不是下官,而是一具無頭尸啊!”
話音未落,縣令就見那老嫗霍然起身,目光如電:
“詳細道來!”
縣令只當撞上了什么厲害邪祟,駭得褲子都險些濕透,忙不迭應道:
“是是是!下官定當詳稟!”
他剛剛說完,一道空靈縹緲、宛如天籟的聲音便同時在老嫗和縣令耳邊響起:
“鹿鎮,鹿鎮明明這么明顯,卻依舊燈下黑至今,這命數真是.”
“這,這莫不是鬧鬼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縣令嚇得兩腿篩糠般抖個不停。
老嫗反手就是一巴掌摑在他臉上:
“休得胡言!此乃我家師尊,豈容你褻瀆!”
縣令被打得撲通跪倒在地,連連叩首求饒:
“仙姑饒命!仙姑饒命啊!下官乃博陵崔氏子弟,只要仙姑高抬貴手,下官必能派上用場!”
惠水縣只是中縣,他能來,不是靠著科舉和皇恩,而是家里實在沒人愿意來這個破地方。
不等老嫗開口,就聽見那空靈飄渺的聲音再度響起:
“徒兒,給他一道火篆,了卻因果,然后我們去鹿鎮。”
“是,師尊!”
縣令還以為是要燒死自己,當場就給尿了出來。
可瑟瑟發抖半天,卻不見任何痛楚,只得茫然抬頭,瞥見一道字跡娟秀,威能內藏的符篆靜靜躺在面前。
不是要燒死我,是給了我這個作為報酬?!
明白過來的縣令當即歡天喜地的舉著符篆朝著空無一人處連連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