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閃過一絲不安后,張老嫂子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水桶靠在水井邊上,仔細的查看著下方動靜。
一直到蕩起的水波慢慢平息。
她才漸漸看清了倒影在下面的人影。
這讓她的眉目因極度驚恐而扭曲——井邊明明只有一個她一個人,但里面映照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張臉!
“啊——!撞邪了,撞邪了!”
驚聲尖叫中,周邊的人被紛紛引來。
“老嫂子,怎么了?”
張老嫂子已經被嚇的語無倫次,只能不斷指著那口老井說道:
“有人,有別的人,那口老井邪門了!邪門了啊!”
這話說的趕來的人們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出了似乎是老井出問題了。
因為那是鎮子東邊好多戶人家取水用的井。幾個膽大的漢子互相遞了個眼色,硬著頭皮湊到井邊,探頭往下瞧。
起初,什么也沒瞧出來。
井還是那口老井,水清凌凌的,既沒泛紅,也沒漂著什么駭人的物件——他們可都聽說書先生講過,殺人越貨的兇徒們最愛把尸首往井里扔!
但這口井,沒有任何問題啊!
“老嫂子,沒問題啊?”
“影子,是影子啊!”張老嫂子嘶聲力竭。
“嗯?”
得了提醒的眾人這才聚精會神的靠著那一口天光看向井中倒影。
旋即,人人駭然。
因為那里面映著的根本不是他們!
甚至連方向都是反的!
“鬼啊——!”
幾聲變了調的慘叫響起,先前湊近的幾人連滾帶爬地逃離井邊。
隨后這駭人的景象如同瘟疫般傳開,引來鎮上更多的人蜂擁而至,圍在井邊,或驚疑或恐懼地朝下張望,旋即又爆發出新的尖叫與混亂。
鬧騰到晌午,連惠水縣的縣令都被驚動,坐著轎子匆匆趕來。一見這亂哄無比,人人驚惶瑟縮的場面,縣令當即沉下臉,官威十足地厲聲呵斥:
“一群愚昧刁民!朗朗乾坤,天子治下,豈容爾等妖言惑眾,誹謗圣德?!”
百姓們被他嚇的噤若寒蟬,紛紛低頭退開。
縣令冷哼一聲,帶著幾個衙役排開眾人,踱到井邊,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冠,這才矜持地探頭望去——
只一眼,他那頂烏紗帽都差點驚得飛出去!
井水里,不僅沒有映出他那精心準備的威嚴官容,甚至在那晃蕩的水影深處,他還看見一個.脖頸處血肉模糊、頭顱不翼而飛的身影,正歪斜地倒在井壁之下!
“哎喲我的娘哎——!”縣令大人嚇得魂飛天外,臉色煞白如紙,踉蹌后退,聲音都劈了叉:
“快!快!速去請法師!請高僧!請真人!不拘是誰,有本事的都給本官請來!!”
一時間,縣城內外但凡沾點“法力”的和尚、道士、神婆、神漢,都被火急火燎地“請”了來。
井臺邊頓時鑼鼓喧天,經咒齊鳴,符紙香灰更是漫天飛舞,各色法事做了個遍。
然而,井水依舊清澈,那詭異的倒影更是個依舊如故。
萬般無奈之下,嚇破了膽的縣令大人只得倉惶下令:封路!——
婦人說到此處,長長嘆了口氣,滿是無奈:
“事情就是這樣了。喏,您瞧見前頭那家門窗緊閉的屋子沒?”
“那就是張老嫂子的家。自打那事兒以后,老嫂子就嚇破了膽,一病不起,她家也實在不敢再住這兒了,如今都擠在縣城親戚家呢。唉,真是作孽啊”
本來他們這幾家還留著,就是想著離那老井遠點就沒事了。
可怎么這位客人卻說那口老井又生出變故來了?
杜鳶也跟著頷首。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隨著婦人敘說完畢,之前出去叫人的漢子也急匆匆領來了烏泱泱一大群人。
領頭的除開鄉老們,就是帶著幾個民兵的巡檢。
鹿鎮比橋水鎮這個與其說是鎮子不如說是村子的‘鎮’大不少,故而還設了巡檢,以管理日常事務和統領民兵協防。
對方一來,沒敢直接去井口,而是對著杜鳶問道:
“后生,就是你剛剛看過了那口老井?”
杜鳶點頭:
“是我。”
眾人當即色變問道:
“那口井枯了?”
杜鳶繼續點頭:
“沒錯,我看到的的確是口枯井。”
一聽這真出岔子了,跟來的好多鎮民都是七嘴八舌的說道:
“會不會是跑別的井去禍害了?”
“對啊,會不會西南那邊的大旱就和這玩意有關系?”
人的思想的確跳脫無比。
這不,鎮民們馬上就聯想到了這會不會和西南大旱有關。
而這話一出,更是人人自危。
“天啊,快去看看其他地方出事沒!”
見騷亂馬上就要失控,鄉老和巡檢齊齊發聲:
“肅靜,都肅靜!”
再加上幾個民兵的輔助。
騷亂這才勉強平息。
見狀,鄉老們無不是給巡檢使了個臉色。
示意他帶人去看看。
這讓對方馬上色變。
這些天里,關于那口井的說法可是滿天飛。而且是一個比一個邪門,一個比一個駭人。
如今讓他過去看看情況
他猛然間就想起了這幾天聽過的幾個說法。
那口井會吸人精血,看的越久,吸的越多!
那口井是陰間的小鬼挑人用的,上面的是活人,下面的就是死人,多被看一次就多一分被挑中下去頂替受罪的可能!
那口井是妖怪變的,會攝人心魄,看的多了就會不自覺的往里跳,好讓妖怪吃了去!
可他是巡檢,眼下只要他還想干,他就別想推脫。
咬咬牙后,終于想出個法子的他,對著身后幾個民兵說道:
“你們誰去看看?我有賞錢,去了就給一兩銀子!”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常年都在和幾個銅板計較的百姓,一聽這話哪里還能忍受?
當即就有兩個民兵壯著膽子小跑而去。
不多時,他們又小跑著回來:
“沒有啊,那口井還是老樣子!”
一下子,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杜鳶身上。
這也讓杜鳶心下了然。
不是他這雙眼睛都沒看出問題。
而是這玩意‘躲了’!
就是這躲的著實不夠高明,他都還在呢,就露馬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