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酒兒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不尷不尬的站在那里,玄墨像是感覺不到她的尷尬一樣,淡然一笑:“坐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時機到了,有些話想跟施主聊聊。”
謝酒兒坐在他對面,看著他膝蓋上綁著自己讓歡歌給他做的護膝,心里也自在了許多,這個老頭子人其實挺好的。
“大師話里有話。”謝酒兒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人有了執念,有了牽掛,才會滋生出拼搏之心,才會活出煙火氣,才會體會到什么叫幸福,什么是生活。”
玄墨大師突然莫名其妙的來了這么一句,謝酒兒都沒反應過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呆呆的哦了聲,沒了下文。
玄墨大師嘴角始終噙著淡淡的笑意:“施主來歷與常人不一樣,可想過自己來這里走一遭,是為了什么?”
謝酒兒胸口猛地停滯了一瞬,莫非這世間真有神明,玄墨大師為何能看透這么多的事情,她的來歷,按理說,只要她自己不說,是沒有人會知道的,他怎么會知道呢?
聽剛才的話,玄墨大師至少是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的。
“大師為什么覺得我來人與常人不一樣?人活著不就是吃吃喝喝,歷經生老病死嗎?”
玄墨撥弄了一下銅爐里的木炭:“吃吃喝喝?僅此而已嗎?若只是這樣,那施主為何每日早出晚歸,為了大順辛苦奔波。”
謝酒兒想了想:“借用大師剛才的話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已經答應了別人,要經營好商行,為朝廷解決國庫空虛大問題,所以只能盡心盡力,我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玄墨大師點頭:“此言不假,可是施主如的所作所為,不像僅僅只是為了解決國庫問題啊!
如果只是為了賺錢給朝廷,那大可不必建議朝廷修官道,興水利,這樣不是能省下來更多的銀子,國庫會充盈的更快,施主答應別人的事情也能盡快做到不是嗎?”
謝酒兒被說的一噎,這老頭怎么什么都知道,修官道一事,是蕭瑾玉下的令,按理說沒人會想到一個商人身上去的,可玄墨大師卻什么都知道,一定是蕭瑾玉嘴碎,心里憋不住事,告訴玄墨大師了。
“不修官道,不疏通水路,商行便處處掣肘,無法進一步壯大,我這么做也是為了商行,為了商行以后能賺更多的銀子,我的初心一直是沒變的啊!”
謝酒兒干巴巴的給自己找補,沒錯,就是這樣的,她給蕭瑾玉所有的建議只是為了利于朝陽商行而已。
“為了商行,苦口婆心說動一國帝王大肆修路,施主不覺得牽強嗎?”
玄墨大師笑得毫不遮掩。
謝酒兒動了動眼皮子:“牽強嗎?事實就是如此啊!既然大師不認同我的說法,大師覺得我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呢?”
玄墨大師抬起捏著佛珠的右手:“不過就是為了一個情字罷了。”
謝酒兒有些詫異:“這跟情有什么關系,我只是賺錢經商而已,跟情扯的上關系嗎?”
玄墨大師點頭:“蕓蕓眾生,都有牽掛的人,想做的事,但歸根結底都是為了人,而不是為了某件事本身。”
謝酒兒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懂:“大師是想說,我日日忙碌,經營商行,不是為了商行,而是為了一個人。”
玄墨大師點頭:“因為你在乎的人想讓你這么做,所以你才盡心盡力去經營商行,施主不妨好好想想,貧僧說的有沒有道理。”
想讓她經營商行的人,那不就是蕭瑾玉嗎?
她在乎蕭瑾玉嗎?自然是在乎的,可是這又能說明什么,或者有什么可說的呢?
“就算是這樣,那又能怎樣,人是群居動物,我們活在人堆里,總會和身邊的人建立這樣那樣的聯系。”
“施主的見解很獨特,只是,今日我們說的人,卻不是普通的熟人,而是執念,人有了執念,才有了動力。
如果施主當真在這個世界了無牽掛,沒有執念,找不到想要留下來的理由,那終有一日,施主會回到自己出生之地。”
回去?她會回去嗎?回哪里,是鳶兒的出生地還是謝酒兒的出生地。
“大師此番所言,可有什么根據,大師的意思是我如果在這里沒有想要留下來的理由,就會自動回到我本該存在的世界嗎?”
玄墨點頭,不再多言,謝酒兒接著問:“大師怎么知道我不屬于這里?”
玄墨哈哈大笑,笑得謝酒而心里毛毛的,有事說事嗎?干嘛要笑,有什么可笑的,高人都這樣嗎?別人問問題,不回答就一個勁兒的笑。
“大師?”
“天機不可泄露。”
嘁!
“施主應該正視自己的內心,好好想想,你究竟有沒有牽掛的人,不要徒留遺憾啊!
心之所系,當為靈魂棲居地,若你不在這里了,卻突然留念這里的人,那樣只會遺恨終生,徒留遺憾,施主心情豁達,當為性情中人,肯定不希望自己此生有遺憾吧!”
那倒是,不是性情中人應該也不想留遺憾的吧!
玄墨大師說完,也不等謝酒兒回答,就這樣走了,留下謝酒兒一個人一臉茫然,玄墨大師怎么會好端端的找自己談話了,談的還是自己能不能留在這里的問題。
仔細想想,如果真要離開,其實倒也談不上不舍,就是覺得事情還沒辦完,她還沒看著無恙長大成人,庇護母親,還沒帶著朝陽商行走向強大,蕭瑾玉的國庫依舊空虛,她想為他充盈國庫。
玄墨大師拿商行說事,覺得自己經營商行,不是因為商行本身,而是為了蕭瑾玉,她不否認這里面有受人之托的緣故,但能經營好商行,讓大順更加繁榮強大,是百利無害的,如果托付她的人不是蕭瑾玉,她當時會接手嗎?
大概不會吧!因為她熟讀歷史,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如果真的離開了,她會留念這里嗎?謝酒兒腦袋空空的,有些煩躁,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