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清晨。
豐登市中央大街上,兩名身穿長褂的男子并肩而行。
“希之兄,那位李公子真是大修士?”
梅言溪開口問道。
王希手里拿著兩個羊肉燒麥正吃著,輕笑道:“梅班主,你已經(jīng)問了好幾遍了?!?/p>
“這……”梅言溪略顯尷尬。
他聽聞了東區(qū)貧民窟發(fā)生的禍事,妖化廁神三姑夫人化作五米高的怪物,邪法之下,穢水洪流,幾乎淹了整個棚戶區(qū)。
那邊已被警署封鎖,卻仍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惡臭。
而三姑夫人正是被李公子以驚天動地的飛劍術法鎮(zhèn)壓。
梅言溪滿心憧憬。
“希之兄,這次仙緣全憑你的臉面,大恩不言謝,今后有所托盡管吩咐。”
他正色抱拳。
“在下赴湯蹈火!”
“梅班主言重了?!?/p>
王希笑道。
“以后看戲不收我錢就行?!?/p>
“哈哈哈……”
梅言溪開懷大笑,覺得這希之兄真是個趣人,同時心中感激更甚。
兩人很快便來到了主街道盡頭,路口處佇立著一座聳高的黑色閣樓,外墻盤龍浮雕栩栩如生,氣勢驚人。
當他們踏上臺階時,卻被門口兩名端槍的警衛(wèi)攔住。
其中一名警衛(wèi)喝道:
“機要重地,閑人免進!”
“我們受李公子所邀,登樓飲茶。”
王希取出那燙金請柬,遞了過去。
警衛(wèi)接過后端詳幾秒,與站崗同伴打了個眼色,兩人齊刷刷朝王希敬禮。
“貴賓請進?!?/p>
旋即又將請柬送回。
王希頷首,領著梅言溪便走進了黑龍閣。
里面富麗堂皇,裝飾古色古香,一些作為擺設的古董都是價值不菲,可見這韓四爺辦公居住的場所確實很上檔次。
“聽說,晨**政一把手,那位‘虞美人’虞羨夫人偶爾也會來這暫住。”
梅言溪壓低聲音,沖王希分享一些小道消息。
“虞羨夫人?”王希眉梢微挑?!澳芰铐n四爺這種梟雄心悅誠服,想必是一位雷厲風行的女強人?!?/p>
“不錯。”梅言溪點頭?!八彩瞧鹩谖⒛┑膫髌嫒宋??!?/p>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閑聊著,已是登上臺階。
沿途有西裝革履的政府人員上上下下,見著王希和梅言溪兩位老派著裝的陌生人,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兩人登上頂層后,王希敲響了紅木雙開大門。
咚咚。
隨后便聽嘎吱一聲,大門自行敞開,里面?zhèn)鱽頊匚臓栄诺哪幸簦?/p>
“都進來吧?!?/p>
“叨嘮前輩了?!?/p>
梅言溪煞有其事地沖門內(nèi)拱手作揖。
一進去,兩人便看到了倚在護欄邊,眺望整個豐登城的青衫背影。
李清客轉(zhuǎn)過身,微微一笑。
“兩位請坐?!?/p>
待王希與梅言溪于茶幾旁落座,貴公子親手烹茶,為他們二人各倒上一杯。
“飲下吧。”李清客道?!爸昂梢銈?nèi)雺舻牟杷?,便是從我這所得,但這杯有所不同?!?/p>
至于不同在哪?
兩人都清楚,必然更為珍貴。
“謝過李公子?!?/p>
王希抱拳。
他與梅言溪相視一眼,端起茶杯便飲下。
還是那熟悉的感覺,元神飄飄欲仙。
這時又聽李清客道:“稍后我會親自帶你們前往世外,四象山下的悟道臺有諸多宗門使者,想必會有更多機會……”
隨著意識沉寂。
王?;秀遍g,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來到了一處楓林盡染的幽靜之地。
四周寬敞,地上滿是金燦燦的落葉。
而梅言溪就在他身旁站著。
“希之兄!”梅言溪看到他很是驚訝,忙走上前?!斑@回你我竟同處一夢!”
“想必是李公子的手段?!?/p>
王希點頭道。
這時,不遠處一間瓦頂小屋里走出位翩翩公子,正是李清客。
他負手而行,來到兩人跟前:“隨我來?!?/p>
旋即便邁開步子。
王希與梅言溪見狀,立即跟上。
行至前方,兩人望見一座木棧拱橋,橋柱皆是精美浮雕,小人、老者、龍鳳、精怪等。
那些浮雕在晨光中泛著溫潤光澤,竟似活物般眼珠轉(zhuǎn)動,梅言溪踩上橋面時,分明看見柱上老翁沖他眨了眨眼。
“這浮雕……”梅言溪話音未落,李清客已笑著解釋:“青龍山守橋靈,都是些愛湊熱鬧的老家伙?!?/p>
“見著生人便會逗趣一二,勿怪?!?/p>
橋下溪水清澈見底,卻不見魚蝦,只有幾縷青絲般的水草隨波搖曳。
王希俯身細看,突然對上一雙藏在石縫里的眼睛——那水草竟是某種生靈的毛發(fā)!
他不禁一愣,卡厄斯立即浮現(xiàn)詞條:
「青龍山溪靈(友善/五星/精英)」
“別看了,快走吧。”李清客頭也不回說道?!斑@些溪靈善蠱惑,上次有個誤入此地的凡人盯著看了三天三夜。”
“后來呢?”梅言溪好奇道。
李清客意味深長笑了笑:“溪水漲了兩寸?!?/p>
過了橋,眼前豁然開朗。
青石板路兩側(cè)擺滿竹編攤位,商販們吆喝聲此起彼伏。
有個扎藍頭巾的婦人正兜售紫皮山芋,那芋頭表面竟布滿不規(guī)則的環(huán)狀紋路;旁邊老漢的籮筐里堆滿金燦燦的稻谷,每粒米都泛著珍珠般的油潤光澤。
王希好奇打量。
「青龍山福地百姓(中立/白板三星)」
而那些商品則是:
「月華芋:靈植,食之可明目。」
「金髓米:靈植,常年食用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還有賣茶水的樸素少年郎,他面前陶罐里漂浮的茶葉舒展如蘭,在水中竟組成一幅幅山水畫。
王希看得真切,當一片茶葉沉底時,水面立即浮現(xiàn)“云深不知處”五個墨字。
而則茶名為「云墨茶」,泡水喝可讓人靈感突顯,十分神異。
“李公子,這些商販是?”
梅言溪好奇發(fā)問。
“青龍山福地居民?!崩钋蹇偷?。“也可以說是‘人精’?!?/p>
“人精?”
王希和梅言溪都很驚訝。
李清客頷首:“準確來說,是修成精的人魂?!?/p>
他隨手拿起攤位上的一枚紅玉般的小果把玩,沖兩人道:“青龍山福地有三萬六千戶,皆是歷代修士從凡間帶來的魂魄。食靈植滿甲子,便可塑成靈軀。”
王希心頭一震:“這不就是變相的長生?陰司不管?”
“陰司?”李清客突然笑出聲,放下紅果后意味深長說了句:“他們收押孤魂野鬼,可管不了‘人精’?!?/p>
王希有些明悟。
想必是這些福地百姓對仙宗有益,這才冒著得罪陰司的風險,強行納入。
三人繼續(xù)前行。
不多時。
李清客掏出一柄折扇,遙遙指向云霧深處:“到了?!?/p>
撥開最后一片青霧,天地驟然開闊。
四座仙山如擎天玉柱矗立四方,山頂宮殿在云海中若隱若現(xiàn)——
東方青龍殿纏繞著實質(zhì)化的青雷,西方白虎殿籠罩在金屬風暴里,南方朱雀殿被熊熊烈火包裹,北方玄武殿則沉浮于黑色重水之中。
而四山交匯處,正是直徑千丈的方形悟道臺。
四百九十級青石臺階上升,每級臺階都刻滿星斗圖案。
每隔十級便有緩步臺,三三兩兩逗留著擺攤的商販。
最底層的攤販賣著普通靈米,而高處那個賣丹爐的老者,詞條顯示竟是白板五星的評分。
可見越往高處,擺攤也需一定實力。
商販間亦有較量。
李清客領著他們踏上臺階,解釋道:“悟道臺匯聚著不少其他宗門的使者,會在此挑選好苗子?!?/p>
待三人跋涉一番,終于抵達悟道臺上,發(fā)現(xiàn)這里人群熙攘,穿長衫的老者與西裝青年擦肩而過,梳飛仙髻的少女正和短發(fā)女學生討價還價。
梅言溪突然拽了拽王希衣袖。
順著他手指方向,王??吹桨俨酵獾闹旒t戲臺。臺上生旦凈末丑各顯神通,有個花臉武生空翻時,背后竟浮現(xiàn)三頭六臂的法相。
“想去試試?”李清客笑道?!澳鞘恰?zhèn)愌菸溟w’所在,他們主修戲曲道,或許適合梅先生?!?/p>
“瞞不過李公子。”
梅言溪笑了笑,朝兩人拱拱手,便健步如飛奔向戲臺。
王希正要跟上,余光卻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青石欄邊,一名短褂馬甲配裙褲的青年,正局促站在泥塑攤前,正和攤主老頭聊著什么。
“師弟?”王希難以置信地喚道。
張復云聽到熟悉的呼喚猛然回頭,眼中迸發(fā)出驚喜:“師兄!你、你怎也在此?”
“我還想問你呢?!?/p>
李清客饒有興趣地打量他:“希哥兒,這是你凡間武館的師弟?”
“正是?!蓖跸|c頭,向李清客介紹了一番。
李清客打量著張復云,沉吟道:“夢游世外?恰好來了悟道臺,倒是稀罕?!?/p>
王希想起貨郎曾說過的話。
張師弟命格特殊,他的影子雖背叛他而離去,卻是令其元神壯大……也難怪能以凡人之軀,夢入悟道臺。
這才是貨真價實的氣運之子??!
王希心中感慨。
這時,李清客突然瞥見遠處一群戴玉冠的修士,似是熟人。他轉(zhuǎn)頭朝王希和張復云道:
“我去會友,悟道臺機緣難得,你們各自去尋緣法吧?!?/p>
說罷走向那群人。
王希與張復云閑聊兩句后,也各自散去。他漫步在熙攘人群中,發(fā)現(xiàn)每個攤位都暗藏玄機。
東側(cè)茶攤上,茶娘表演的“鳳凰三點頭”竟真能引來煙鳥盤旋;西面糖畫攤前,老者當場畫出一飛蛇;有個賣風箏的少女也頗為神奇,她手中的紙鳶飛起后成了仙鶴。
王希邊走邊看,暗嘆精彩。
這里仿佛不是世外,而是一處別樣熱鬧的市集。
卻充滿了玄妙界獨有的韻味。
他很快來到了中段擂臺。
兩名漢子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但當千斤巨石砸下時,下方之人胸口竟浮現(xiàn)青銅龜甲紋路。
當??!
石頭碎了,錘子也碎了。
人卻沒事。
當真是梆硬。
王希甚至在比較對方和自己,到底誰的“龜殼”更硬。
“讓讓!讓讓!”
身后傳來清脆童聲。
王希側(cè)身,看見個扎羊角辮的小丫頭扛著比她人還高的草靶子,上面插滿冰糖葫蘆。詭異的是,每顆山楂都長著五官,正齜牙咧嘴地做鬼臉。
「萬法合道宗·童仆(友善/白板五星)」
「笑果糖葫蘆:某糖畫道修士所制,食用后可感到快樂,消除煩惱?!?/p>
王希避開這丫頭。
發(fā)現(xiàn)她正奔向張復云所在的攤位。
‘萬法合道宗?’
他略微狐疑。
所謂萬法,不會就是泥塑、糖畫、面人、紙鳶等民間手藝吧?
王希又突然想起了主世界玄妙系列梅花A「麒麟兒」迷宮,正是與泥塑糖畫有關。
他有所悟。
‘看來,張師弟最后是拜入了這一家仙宗……’
王希繼續(x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倏地,撞見個意想不到的攤位——青布鋪就的矮案后,一位白發(fā)老者正在揮毫潑墨。
他筆下的“福”字竟在紙上流轉(zhuǎn)金光,墨香凝成實質(zhì)的祥云圖案。
王希從那字上,感受到了極強的氣勢和氣運,仿佛只要將其裱起掛于家中,就能極大增加福澤。
至于那老者,頭頂浮現(xiàn)詞條:
「墨劍齋修士·書堂夫子·孔泰(中立/上位四星/精英)」
銅框上位四星。
老者察覺到視線,抬頭微笑:“小友要試試?”
說著,他遞來毛筆。
王希也不怯場,禮貌作揖,隨之便接過了毛筆。
這一接,他手腕猛然一沉。
王希瞳孔微縮。
只覺掌中仿佛托住了一座山岳,筆桿上傳來重力,連腕骨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這看似普通的毛筆竟重逾數(shù)百斤!
細細端詳,卻發(fā)現(xiàn)筆桿上刻著“千鈞”二字。
“筆是心的秤?!?/p>
老者見王希成功托住筆桿,眼中流露出贊許,又捋須道:“力透紙背,盡顯豪邁,小友請。”
話音戛然而止。
王希深吸口氣,手腕輕轉(zhuǎn),筆尖隨之落下。
墨汁在宣紙上蜿蜒游走,漸漸凝成“永和九年”四字。每個筆畫都似劍鋒般凌厲,卻又含著流水般的圓融。
老者見這四字,很是詫異。
他緩緩起身,驚嘆道:“這是褚?guī)熥拥墓P法,你所學他的字?”
“有幸觀摩「桃花山游帖」。”
王希如實道。
老者面露難怪之色,表情更是欣賞。
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好苗子。
王希手上動作不停,不多時,一篇魔改版《蘭亭集序》一氣呵成。
現(xiàn)如今,他的「桃花山游帖」已修至臻,書法早屬于大家水準,挑不出來毛病,甚至還暗含「山河一筆」的凌厲韻味。
俗話說內(nèi)行看門道。
孔老頭越看越覺得,那通篇行云流水的墨字里,似乎夾雜著拳掌腿法,又有劍法與棍法,十分自然,回味無窮。
“好好好!”他連聲道好,心中已是生出收徒之意。
但秉持著原則,孔泰又問:
“小友可愿再受我一試?”
“老先生請便。”王希擱筆,無所謂道。
“那好?!笨滋┬Φ馈!拔摇珓S’所修書、畫、劍、棍四道,尤重意境與氣勢?!?/p>
“小友不妨與我過一手?!?/p>
王希好奇問:“怎么個過法?”
老者走出攤位:“你以‘點’畫全力向我出招?!?/p>
“這不太好吧?”王??戳丝此闹?,發(fā)現(xiàn)旁邊幾個空閑攤位的主人,都好奇跑來湊熱鬧。
“小友不必顧慮?!笨滋┴撌侄ⅲ朴频溃骸皞坏嚼戏虻??!?/p>
“既如此……”王希抬手,又問了一遍:“那我可就真出力了。”
“墨跡作甚。”老者故作不悅。“出掌!”
王希當即一掌而出。
轟?。。?/p>
孔泰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