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夏溯站穩,就被埋進一個炙熱的懷抱。
宿羅抱著夏溯轉了一圈:“你過來了!”
剛剛的劣氣消失不見。
夏溯本就有點喘不上來氣,再被宿羅箍住,聲音有些微弱:“我說了另一邊見。”
宿羅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太激動了,于是又把夏溯扔回地上。
“我只是不想拋棄戰友。燚蝕戰士從不會拋棄戰友。”
夏溯捂著腹部的傷口:“是,是。你只是不想拋棄戰友。現在我們趕緊去救漠羅。”
她向前走了幾步,結果又撞上一雙黯淡的藍眸。
杰克冷硬的眼眸間化出擔憂。
夏溯主動走上前,就在她要抱住杰克的前一刻,他蹲下身,好讓自己整個人沒入夏溯的懷抱。
夏溯耳側的碎發撓著杰克的臉頰,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夏溯些許急促的心跳聲。如若時間能夠停止。
兩人很快分開,安咎遭受如此猛烈的攻擊依舊立的靜然。白色刀刃被宿羅烤焦了一小塊。他只是和夏溯交換了個眼神。四人趕向聲波傳來的方向。
巨大的白叉在黃沙中劃出一條條鋒利的直線,直捅向在地面涌動的漠羅。僅剩的五只漠羅嘗試咬住白瑚神明,每次都被她甩動的軀體驅趕。
漠羅領袖沒死,只是大部分漠羅身上早已千瘡百孔,行動越來越緩慢。
四人的默契已經不需要言語,杰克擲給夏溯一個眼神,四人分別抓住漠羅身上結痂的黃泥,攀到背上,等待著機會。
白叉呼嘯而過,在黃沙中激起漣漪。
宿羅的皮膚全部融化,全身皆是卷曲的緋云。他有好幾次試圖在白瑚神明的軀體劃過時將其抓住,都以失敗告終,甚至被掀下漠羅的背。
好在被安咎騎乘的漠羅接住。安咎時常懷疑宿羅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要是問夏溯,夏溯會說是因為安咎每次都會救下宿羅。
白叉以筆直的線條刺向安咎所在漠羅,漠羅張開嘴,安咎一手掛在他的牙齒上,另一手操刀,割向白瑚的軀體。刀劍碰撞的聲音響徹大地,引得夏溯,杰克,宿羅全部看向安咎。
兩條白刃交叉,安咎的劍割進白瑚的軀體,刮下她一大塊骨頭。白瑚原本悲柔的臉此刻扭曲,鮮紅唇瓣間震出一陣陣聲波,漠羅立刻痛苦的在地上翻滾,動作變形。
白瑚趁機用軀體利落的捅進一只漠羅的腹部,漠羅猛烈的擺動著自己的肉身,卻被白瑚輕松丟進峽谷,消失不見。
而杰克正好就在那只漠羅身上。
在漠羅背上站著著夏溯身體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杰克墜落的位置。
宿羅和安咎也看見了杰克的漠羅墜落。安咎壓住白色利劍,將刀鞘拋進峽谷。宿羅虎視眈眈的盯著白瑚。
漠羅和夏溯與白瑚周旋,夏溯在黃沙中尋覓著安咎的雙眼,終于尋見他。兩人對視,心領神會。
白瑚又一次攻擊,夏溯用觸手勾住她的軀體,短暫的牽制住了她。安咎從另一只漠羅的背上躍起,雙手扣住刀柄,將刀刃猛地下壓,砍進白瑚的軀體。
白瑚的眉目間只剩憤恨,安咎的劍并未能徹底砍穿她的軀體,而是陷了進去。白瑚掙脫開夏溯的束縛,將安咎和夏溯裹進軀體里,舉到自己的臉前。
安咎感覺纏在身上的尾巴越勒越緊,內臟被擠的壓在一起,氣卡在肺里,喉嚨只能無力的伸縮。
安咎只是露出一個罕見的微笑。
夏溯抬眸對上白瑚由柔軟線條裹挾的眉眼,夏溯在蔑視。
“眼見為實,低頭看看。”
白瑚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只感覺胸膛處突然崩折。
劇痛刺激了白瑚,她猛地松開綁著的夏溯和安咎,低頭看去。她看見一個矮小的人類抓住自己胸前鏤空的骨架,緊接著骨頭清脆一聲斷裂。
腳下的肉壁瘋狂起伏,杰克的重心突然傾斜。他抓住漠羅背上翹起的黃泥,才沒掉下深溝。剛剛,白瑚插著漠羅丟進深溝時,杰克趁此機會爬上白瑚的軀體,一路攀進她胸前的骨架。
杰克的手指被淌著紫綠光澤的梓鐵包裹,他雙手一前一后握住骨頭,身體向后猛力撤動,手掌間的骨頭應聲折斷。白瑚想用自己的軀體把杰克從骨頭間扯出。他一直藏在骨頭后側,要是白瑚想要抓到他,就必須捅斷自己的骨頭。
沒一會,杰克就把白瑚的整個胸骨粉碎,他跳進黃沙中,不見蹤影。
白瑚的頸部和頭凹陷進胸膛,她痛苦的用軀體拍打地面,又揚起濃烈的沙塵。
黃沙粗糙的顆粒劃過杰克的臉頰,他垂直落下,被安咎操控的漠羅接住。
白瑚在倒地的最后一刻,用軀體最后一次刺向杰克,而杰克剛落在漠羅身上來不及反應。杰克本來準備好迎接被捅穿身體的疼痛,手臂緊繃。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來。夏溯不知何時擋在他前面,白瑚的軀體陷入她的皮膚,血液流下胸膛。
白瑚摔在地上,徹底死亡。杰克拉過夏溯查看她胸前被刺到的位置,驚訝的發現軀體只捅破了皮膚。皮膚下露出一層堅韌的畸形骨骼,上面只有一個很小的凹陷。
夏溯拍了拍杰克的手臂,安撫他。她轉過身,看著胸口血洞內的骨骼一點點破碎。諤知的骨骼幫夏溯抵擋了白瑚的致命攻擊,但諤知和人類的**總歸不匹配,移植的骨骼并沒有諤知本體的骨骼那般堅不可摧。
諤知骨骼在抵擋一次致命傷后便碎了。也值了,夏溯心想,至少救了杰克一命。
白瑚神明死亡,漠羅一族最終爭到了御紀星的統治權。
夏溯四人返回白瑚的領地,通知他們的神明已經被殺,軍隊全軍覆沒。國王和女皇見此情況無力抵抗,只好投降。夏溯保證了白瑚可以繼續生活在這里,統治權全權交予漠羅。國王和女皇為了子民,也只得退讓。
白瑚開始為逝去的戰士舉辦葬禮。戰士的尸體上被戴上許多親朋好友所穿的飾品,全是以白色為基調的各種珠寶和植物。尸體被清洗的純凈無瑕,仿佛剔透的玻璃般易碎。
國王和女皇也前來為戰士送行,尸體被到一個懸崖邊。過了一小會,一只披著殼的生物從懸崖底部游了上來。
它的殼上附著一層紫粉色的熒光絨毛,各式各樣的花朵棲息在上,圍成一個圈。它劃動著腳蹼緩緩靠近,馱起尸體,返回懸崖。
夏溯在送行的隊伍中尋見了珀爾的身影。她輕搖著軀干,懷中的幼崽閉上眼睛。夏溯走到珀爾身邊,珀爾的臉頰和唇邊印著數道傷痕,兩個眼眶里只盛著一只眼珠,另一個填滿血污。好在她還活著。
“珀爾。”
夏溯輕聲喚。
“夏溯,你來了。”
珀爾小心翼翼抱著幼崽。她艱難地移動著眼眶里僅剩的眼珠,將其定格在夏溯臉上。
夏溯的情緒在波動。她成功改變了珀爾的結局,也成功保活了白瑚,漠羅,鬼梟三族。這就意味著她也可以改變摯友的結局。
珀爾看出夏溯有些不對勁,轉頭想要面對夏溯,又想到自己殘破的面容,所以沒敢轉身。夏溯身為角斗士什么樣的傷沒見過,主動挪到了珀爾身前。她又想到自己幫助漠羅剝奪了白瑚掌權的機會,遲遲沒開口。
兩人相顧無言。白瑚受到的打擊讓珀爾一時無法消化。杰克找到夏溯,夏溯這才離開。
“這不怪你。你擁有的愛決定了你無法看著鬼梟被滅而坐視不管。”
夏溯望進杰克蔚藍的雙眼,尋得了一些慰藉。她張開雙臂,看著杰克。杰克對夏溯明晃晃地索要擁抱顯然不適應,在原地躊躇了一會也沒上前。最后還是夏溯輕輕抱了一下杰克。
御紀星步入和平的時代,安咎坐在黃沙之地的懸崖邊,望著地平線暈著的一條橘紅。一股暖意貼近身側,宿羅站到了安咎身邊。
宿羅居高臨下地望著安咎,安咎望著夕陽。
“你明明擁有不凡的實力,為何會選擇拋棄戰友?”
宿羅有些不滿的瞧著安咎。御紀星上的夕陽是紫紅色,投映在兩人身上,像是一圈攀著軀體而長的紫羅蘭花,扎根于黃沙翻滾的懸崖。
“不是拋棄,而是信任。我相信夏溯。”
宿羅對于安咎的回答有些不解,卻沒有立刻出聲反駁。只是用極為狹窄的瞳仁盯著他。安咎見宿羅難得不和自己吵架,也愿意多說一句。
“我們的經歷決定了處事心態。你作為燚蝕戰士秉持不拋棄戰友的原則,而我秉持信任戰友的心態。或許你可以嘗試多信任一點我們。”
宿羅順著安咎的目光眺望地平線:“我承認,你們夠強。”
詭異的光道斜睨過橘紅天際,夜晚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