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場的地面鋪滿一層灰沙,夏溯本想靠著灰沙揚起的頻率推斷出韌的位置,但是韌早已掌握了無呼吸式步法。在角斗中,呼吸是破綻。對手會捕捉你的呼吸的時機猛攻,或是抓住你的破綻。
無呼吸式步法就代表隱去了破綻。經過沒日沒夜的訓練,韌掌握了在角斗場中隱去行蹤的步法。肆星的天氣十分平靜,滅瑯建造的巨大角斗場擋住了大部分氣流,因此角斗場內部空氣流動的速度很是平穩。
韌時常會在角斗場的沙地上一站就是一天。就為了觀察沙粒在不同氣流速度下的細微變化。他會學習在每一種風速下的沙粒移動軌跡,復制到步法中,讓步法與沙粒揚起的頻率和方向融為一體,習得了無呼吸式步法。
經過多個宇宙的歷練,夏溯懂得在角斗中保持耐心的重要性。她靜靜待在空中,同樣不露任何破綻?,F在她占領高地,只有韌著急的份。
刃站在看臺最邊緣,她雖然看不見韌,卻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在沙地上移動。她在為韌祈禱,同時也在為夏溯祈禱,希望她的觸手全部潰爛,跌入韌的領域。
韌眼看夏溯根本不打算下來,決定主動出擊,就當作夏溯應下挑戰的回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沙地上,沒人注意到觀眾席下方的金屬墻壁顯現出凹陷。夏溯的身形突然不穩,兩根觸手被扯斷。她反應過來要抽回觸手防御時已經晚了。
韌爬上墻壁,扯斷夏溯的觸手,再猛地躍向夏溯。夏溯被撞向地面,她急忙用觸手抵在胸前,阻止了韌的手插進自己的胸膛。
觸手刺向韌,韌向后閃避,再突進,成功抵達夏溯身側。他的右手后撤,側腰帶動肩膀,肘關節,大臂小臂,將整個手掌插進夏溯胸口。韌對于自己手指的硬度十分自信。在過去的角斗里他無數次用手插進對手的胸骨,將他們的心臟掏出。
韌的手指扎穿皮膚和肌肉,抵在了胸骨上。他不斷加力,卻還是未能捅穿夏溯的胸骨。韌暗覺不妙,想要退開時被她緊緊握住手腕。
“抓到你了。”
這是夏溯故意賣的破綻。她預測到了韌的行動,只要她允許他近身,他一定會扎向她的胸口。夏溯擁有諤知的骨骼,怎么可能輕易被韌捅穿。即使是韌的全力一擊也只能在諤知的骨骼上捅出一個凹陷。
夏溯抓住韌的手腕,韌抬起另一只手扎向她的脖子,夏溯的動作卻更快。臂刃劃開韌的整個胸膛再是腹部,劃出一道綻放鮮血的紅痕。臂刃隨著夏溯的動作上挑平著割進皮膚,將皮膚和肌肉分離,再將皮膚割下一大片。
大片皮膚混入灰沙,皮膚背面不帶任何碎肉,可見夏溯極致的速度和臂刃的鋒利度。韌的納米皮膚被切下一大塊,雖然其他部位可以隱身,但無法達成全身隱身的效果了。
皮被剝離肉的痛深入骨髓,韌卻沒做絲毫停留。他轉動全身關節,將左手扎進夏溯的脖子。痛覺刺入腦子,夏溯用觸手將韌拋了出去。她捂著脖子,向后退出兩步。血液流出指縫,順著她的脖頸淌進衣襟,與灰沙攪拌在一起。
窒息感緩緩包裹住夏溯,韌居然捅穿了諤知的骨骼,要不是夏溯側頭閃避的速度夠快,韌的手掌將會橫穿她的脖子,瞬間將其折斷。雖然夏溯規避了致命傷,她的呼吸仍舊受到影響,大大降低了心肺功能。
人體的一切運動軌跡都基于呼吸,呼吸受損,夏溯的行動會畸形,她必須重新計算招式的可行度。
韌也不好過。他為了捅穿夏溯的脖子將手掌的力量加至最大,手指無法承受壓力全部折斷。左手五根手指全部扭曲,軟塌塌的上下擺動。這一擊擊碎了夏溯的呼吸功能,不算虧。
夏溯重新調整呼吸,韌不準備放過這個機會,向著她突進。夏溯放出觸手,觸手在空中以詭異的角度曲折射向韌。韌在閃避的同時還要用手抵擋,無法近身。夏溯也得到機會喘息,她撤下捂著脖子的手,露出被貫穿的脖子。
五個窟窿連成一條細長的裂口,血液連帶著碎肉從中滴出,甚至還能看到白色的喉管。夏溯深吸一口氣,操控觸手猛攻。韌被逼得向后撤退,直至被逼到角斗場的另一層才堪堪停下。
夏溯收回觸手,停在離韌三米開外的位置。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眼眶流露不出任何情緒。夏溯收緊背部肌肉,觸手插入沙地,再次將她托起。這次她沒有升到空中,而是利用觸手快速交替的速度在地上行走。
夏溯殺死此宇宙的自己后,它將此宇宙夏溯背后的它吞并。夏溯明顯感覺到它的力量增強了。從前她一次性最多釋放出十根觸手,如今增加到了十三根。這十三根觸手在地上快速交換,圍著韌移動。
夏溯通過包圍韌,和漂移產生的氣流影響韌感官的判斷,讓他無法捕捉夏溯的方位。在這個基礎上,夏溯開始射出觸手。但是不管以多么刁鉆的角度,或者意想不到的方位進行攻擊,韌總能精準閃避,或是接住攻擊。
夏溯意識到這個方法行不通,收起觸手重新落地。她同時射出三根觸手,只有其中一根是真的試圖捅穿韌,另外兩根只是障眼法。果不其然,韌還是精準無比的抓住了那根向他襲來的觸手。這在失去視覺的情況下幾乎不可能完成,同時也證實了夏溯的想法。
韌真的將失去雙眼進化成了優勢。換做任何擁有視覺的角斗士,百分之八十的種族都帶有眼睛,或是類似眼睛的器官,那他們一定會被視覺錯覺所影響。
例如剛剛夏溯的超速移動。換做別的角斗士一定會被圍繞自己的無數殘影所影響。他們會緊張,大腦會混亂,不斷猜測夏溯的攻擊方向再被自己的疑心推翻。這會導致他們的心智不堅定,從而影響決策力。但是由于韌根本看不見,所以他不會被影響。
韌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觸手靠近。他完全信任軀體會做出正確反應,不會被任何事物影響,只有當觸手真的威脅到了他的生命,真的離他只有毫米之差時,他才會動手或是閃避。
韌將本能開發至極致,不再需要視覺,也規避掉了視覺帶來的判斷失誤。
韌沒有眼珠的眼眶似乎將全身吞噬,他像是一個無神的物體立在角斗場中。軀體前側被夏溯劃開的口子已經不再流血,留下一個豎穿胸膛和腹部的血痕。
每當夏溯呼吸,脖子都會跟著顫抖。經過剛剛超速移動她的心肺已經被耗盡絕大功能,現在只能盡量放輕呼吸,為之后角斗省些力氣。
在多年的配合中夏溯發現它跟自己的狀態是直接掛鉤的。夏溯現在陷入缺氧狀態,背后的它也愈加虛弱。她不準備打近身戰。近身戰不僅會加快氧氣耗盡的速度,還得時刻注意韌的手。夏溯再次甩出觸手。
韌放空意識,將身體的掌控權完全交予恐懼死亡的本能。觸手筆直的刺向韌,最后關頭,韌俯身躲過上側攻擊,再向右側閃避躲開針對下肢的攻擊。夏溯立刻收回觸手準備第二輪攻擊。韌感受到了身后的氣流,右手攥成錐型扎進從身側飄過的觸手。
韌借著觸手的力量踹向夏溯。
滅瑯看向坐在一邊的杰克:“你想必也很了解韌吧。畢竟你們是從同一個角斗場,甚至是同一期角斗出來的角斗士?!?/p>
杰克的確觀看了夏溯和韌在地球的初次對決。他沒有關注過韌,他對敗者不感興趣。
滅瑯看杰克不答話并不惱。他早就習慣了杰克沉默寡言的性格,只要他能打,其他的在滅瑯眼里都無所謂。
安咎同樣站在看臺上,不管誰獲得勝利,他都準備好了迎接挑戰。
韌將夏溯踹倒,她脖子上的傷口被震裂,逐漸窒息。好在她此刻只需要面對韌的右手,她彈出臂刃抵住韌向著她心臟移動的右手。
夏溯突然喪失了雙臂的掌控權,肌肉撕裂的痛振動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