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至今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整幢大樓都被形形色色的怪談給寄生了,恐怕自己是整座醫(yī)院的唯一幸存者。高深還是第一次看到怪談的數(shù)量這么密集,大概就是驅(qū)魔小隊老王來到這里,都會拔腿就跑。
靠著自己手上這點東西,當然無法一人獨立處理這些怪談事件,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活著離開。
當高深踏下臺階一刻,他心中隱隱預感到了一些事情。
大樓的一樓,原本應該出現(xiàn)大廳大理石地板,仍然和上面的六層樓一模一樣——一望無盡的走廊,以及走廊兩側(cè)一模一樣的辦公室門。
這里的布局和七樓完全一致。
帶著不祥的預感,他緩緩走在“一樓”的長廊之上,試圖尋找離開這里的通道。
在走廊的盡頭,仍然是新的臺階。
無數(shù)只慘白色的胳膊,慢慢從墻壁上,天頂上,懸掛下來,密密麻麻,擠滿了整個樓層。
沒有太過驚訝,高深明白了。
又回到了七樓。
整個大樓,已經(jīng)陷入了一個無窮無盡的循環(huán)。
每當自己走到“一樓”時,將會被自動送回到七樓。
根本就到不了一樓的出口,他永遠被困在這幢大樓。
雪上加霜的是,高深身上點燃的隱形符此刻也恰好燃燒殆盡了。在異象頻生的大樓,自己最后的護身符用完了。
為了確認這循環(huán)的樓層是否又是怪談創(chuàng)造出來的幻象,他再次點燃了顯形符。但是結(jié)果讓他失望了,腳下無限向下延伸的臺階沒有消失,仍然靜靜矗立在自己面前。
這里確實是一個違背物理規(guī)律的異空間,并不是什么幻境。
目前口袋中,隱形符的數(shù)量為0,金錢符的數(shù)量為0,顯形符的數(shù)量為1。
走廊另一端的臺階,再次響起了一個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應該是在這層樓徘徊的精神病人,又回來了。
高深不想要和他碰面,趕緊走到了七層樓和六層樓相交的樓道口。
每層樓的怪談,似乎都有自己的領土歸屬,至今沒有見到那個怪談入侵別人的樓層。
所以,樓層和樓層之間的臺階,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但在整個大樓怪談橫生的情況下,自己的生存空間只會越來越小。在這里待久了,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高深看向腳下, 再往下一層,便是六樓。
這一層樓的怪談最為危險,隱形符對其都無效,要不是當時手里還有一張金錢符,恐怕真的要死在那里。
他不敢再過去一次,現(xiàn)在自己一張防御符箓都沒有,去六層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在確定了七樓的精神病人離開之后,高深反身向著上層的方向爬去,在七樓的基礎上又往上走了一層。(相當于在循環(huán)樓層回到了二層。)
二樓的樓層,那一顆顆人頭仍然在走廊上來回打滾,將血痕布滿了整個地板。
發(fā)現(xiàn)生人的氣味,那些人頭活躍了起來,紛紛向著高深的方向快速滾來。
這一次沒了隱形符庇護,在這里多停留片刻,真的可能血濺當場。
高深沒有過多停留,繼續(xù)向著樓上爬去。
三樓是相對最安全的一層,這層的無面人一個個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在樓層中來來往往,并不關心經(jīng)過于此的高深。
四樓,也是相對安全,走廊已經(jīng)活化成了巨大的腸道。
雖然沒有遇到怪談的襲擊,但是不斷滴落的奇怪液體,落在鋼鐵上都能腐蝕出不規(guī)則傷口。
另外,高深也隱隱有預感,在這里待久了,會被這些血肉給“消化”掉。
五樓,他向上踏去了幾步,再次退了回來。
上面住著一群精神不太正常的“高深”,無論是表情還是神態(tài)不像是正常人。
如果落在他們手中,結(jié)局可能比六層的多面聚合物還要可怕。
最終,高深只是遙遙望了一眼,看到六樓幾個人頭躥動,又退回到了四樓樓梯。
從上到下繞了一圈,他確定了每個樓層怪談的大致危險性,以及,這幢大樓確實陷入了循環(huán),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永遠觸碰不到一樓的大廳。
還有其他辦法么?
他甚至比劃了一下身邊墻壁的厚度。混凝土和磚頭砌成的墻壁,憑借人類的力量當然打不穿。
若是能找一扇窗戶,嘗試著翻出去,也是一個辦法。
但是可惜的是,樓梯上下部分沒有任何和外界連接的窗口。
走廊盡頭倒是各有一扇窗戶,但是每層樓都被怪談把守,根本過不去。
就連最安全的無面人樓層,那扇窗戶也被用鐵欄圍了起來,明顯防止有人試圖跳下去。
多面聚合物和瘋狂高深那幾層,就更不要想了。
高深從口袋中取出手機,此刻電量78%,還可以支撐一段時間。
在不少靈異小說中,一旦主角團被困在封閉空間中,他們的所有通信設備同樣和外面斷開了聯(lián)系,想要聯(lián)系外界更是想都別想。
高深輸入了周天鼎的號碼,打了過去。
他內(nèi)心也沒抱太多期望。
在靈異事件中,報警沒有什么大用,接線員大概率會將其當做一個惡作劇。
唯一接觸過怪談事件,并且有可能過來救自己的,只有齊崢嶸,或者周天鼎。
他手里只有后者的號碼。
打給周天鼎,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嘗試著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令他驚訝的是,手機在震動了片刻之后,居然被接通。
和外面世界的聯(lián)系,出乎意料,沒有被異空間隔絕。
那頭,只有一個沉重的呼吸聲,沒有人說話。
高深原本想要看開口說明情況,但是隨即,他便發(fā)現(xiàn)了有些不太對勁。
如果對面接手機的人真是周天鼎,按照他的性格,自己晚幾秒說話,他早就罵人了。
對方不說話,索性高深也不說話。兩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
大約一分鐘之后,對方主動掛斷了電話。
高深思考了片刻。
他撥通了周天鼎的號碼,第二遍打了過去。
鈴聲響了兩秒,再度被接通。
那頭,仍然是那個沉重的呼吸聲,沒有人說話。
高深也選擇依舊沉默,等候著對方先開口。
此刻,他已經(jīng)確定,手機背后的接通人,一定不是周天鼎。
手機第二次被掛斷了。
高深一秒鐘沒有猶豫,第三次撥通了過去。
這一次,鈴聲響了足足十五秒鐘左右,才被接通。
那頭的人,耐心好得出奇,仍然在接通之后一聲不吭,仿佛在等待著高深說第一句話。
高深同樣耐心充足。即使打通了,只要對方不說話第一句話,自己絕不會開口說話。
這一次,詭異的僵持持續(xù)了足足有3分15秒。
終于,手機那頭響起了聲音。
不是周天鼎。
而是一個熟悉的女聲:
“高深,你聽得見嗎。”
聽到這個女性的聲音,高深的瞳孔微動。
因為,手機中傳來的聲音,是江心月。
雖然高深早就知道,這通手機不可能正常打出去。但是對方的聲音還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思索了片刻,也回了一句話:
“江心月,你究竟是誰?”
在辦公室中,他親眼看到,江心月的腦袋被頭皮中伸出的胳膊撕成了兩半。
那么,這個手機中江心月的聲音,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這是怪談偽裝的。
要么,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陰謀。
從走進精神病院的那一刻,他就被她盯上了。
手機那頭,江心月的聲音仍然帶著一絲淡淡的出世:
“我是烽火路精神科主任,您母親的新主治醫(yī)生,江心月。”
高深并沒有指望,對方能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身份。
他沉默了一會兒,再度問出第二個問題:
“這幢大樓,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
江心月:
“這幢大樓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人是你。”
高深沉默著,傾聽著對方的解釋。
“在催眠治療的幫助下,你開始回憶那天發(fā)生的事情,你母親發(fā)狂殺死家人的那一天,將這血淋淋的一幕一遍一遍重復在你面前。
“可是這些事情對你的沖擊實在太大了,你無法接受,你拒絕承認,對我們的催眠治療出現(xiàn)了嚴重抵觸。你甚至想要殺了正在為你治療的我。
“我們的治療被迫終止,因為,你的意識在不斷下沉,進去一個更加危險的領域。”
高深淡淡道:
“所以說,你認為我是一個瘋子,我現(xiàn)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狂想。
“對嗎。”
江心月回答道:
“是的。
“你開始幻想,這幢大樓中有怪物,有惡鬼,有擇人而噬的幽靈。你在走廊上大喊大叫,對著空氣做出戰(zhàn)斗的姿態(tài),祈求路人幫助你,卻又躲避到無人的臺階。
“那是因為你的內(nèi)心,對這幢大樓充滿了厭惡和恐懼。它**裸地揭開你最不愿意面對的過去,展現(xiàn)在你面前。
“你想要離開這幢大樓,可是無論怎么跑,都跑不出去。因為你真正想要逃避的不是大樓,而是你自己。
“這就是你目前看到的世界。”
完全和高深所處的“這幢大樓”一模一樣。
如果他所看到的種種光怪陸離,都是自己產(chǎn)生出的幻覺,那就完全說得通了。
高深沉默了片刻,問道:
“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
江心月道:
“走到七層,回到我的治療室,繼續(xù)我們的治療。
“無視樓層中那些游蕩的怪物。
“它們只是假象,你唯一要做的,是勇敢面對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