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要幫助裴行淵,那么就要以盡快的時間抵達京城。
以免日久生變。
所以,她這次出門算是很急的。
因為要趕時間,自然也不能帶太多人。
一應物品皆從簡,連春曉和碧柳都沒有帶,身邊只有流霜和追影兩個人。
林霽風就更簡單了。
連個隨從小廝都沒有。
一把劍,一個包袱,就上路了。
一群人輕裝簡從,大約只用了半個月,就來到了京城。
此時的京城已經入了秋。
萬物蕭索,城外的樹木都脫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更添一份凄涼風景。
林疏月沒辦法直接去北鎮撫司,也不知道裴行淵住在哪里。
于是,只能嘗試聯系不夜天的人。
奇異的是,她以為像京城這樣的天子腳下,應該找不到不夜天,沒想到竟然還真有。
對方看了她出示的令牌,然后給了她一個地址。
林疏月特意是趁傍晚黃昏的時候過去的。
遠遠的,就看到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男人朝這邊走來。
不是裴行淵又是誰?
林疏月心上一喜,連忙走過去。
她沒有喊出聲,太招搖了。
裴行淵卻一眼就看到了她。
有些意外。
他連忙勒緊韁繩,跳下馬來。
“你怎么來了?”
轉頭,又看到了林霽風。
林霽風對裴行淵還挺有好感的。
因為他一看武功就很高強。
雖然林霽風沒有親眼看到他出手過。
因此,見裴行淵朝自己看過來,他笑瞇瞇的對裴行淵搖了搖手道:“你好呀,裴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裴行淵頓了一下。
也不知道應該怎么稱呼,最后,只能僵硬的喊了一聲“林二公子”。
林疏月左右看了一眼,道:“裴行淵,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能進你府里再說嗎?”
裴行淵當然沒有意見。
于是,一群人就快步進了裴行淵的府中。
府中有不少下人,都在前院里忙活。
聽到腳步聲,都回頭看過來。
見裴行淵竟然領著四個人進來了,一個個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色。
要知道,裴行淵生性孤僻,這里除了他的義父裴炎以外,還從來沒有別的外人進來過。
一群人都放下手里的掃把,向他行禮。
“大人。”
裴行淵沒有理他們。
帶著林疏月一行人徑自進了五楹大廳。
他吩咐人上了茶,然后就讓所有人都退下了。
這才對林疏月道:“你說有重要的事找我,是什么事?”
林疏月卻沒有急著說,而是不放心的看了看四周。
不怪她太過謹慎,實在是她手里的這樣東西,來頭太大了。
稍有不慎,若是被別人看去或聽去,都會招來殺身之禍。
她直接問道:“裴行淵,你這兒安全嗎?”
裴行淵一愣。
從她嚴肅的神色上,看出了這件事情的非同尋常。
他想了想,道:“這樣,我們去書房說話吧。”
書房在后院那邊。
沒什么人。
最重要的是,那邊后面是一個池塘,前面一道門外通常都是他最信任的親衛把守著,等閑人不可能靠近。
林疏月點頭同意了。
于是,一群人轉而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以后,林疏月觀察了一下,發現這里確實挺安全的,她這才把自己用布包裹著的明黃卷軸拿出來,遞給了裴行淵。
“你先看一下,這是什么。”
裴行淵納悶。
接過去一看,臉色大變。
林疏月早就猜到了他的反應。
她幽幽的嘆了口氣,也不等裴行淵問,就主動將林家的來歷,以及這份圣旨之所以會在林家的原因跟裴行淵說了。
裴行淵一時間面沉如水。
林疏月道:“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相信,但這就是事實,我們沒理由捏造一個假的圣旨來騙你。”
裴行淵卻搖了搖頭。
“你誤會了,我沒有不信任你們。”
他說著,看向手里的圣旨。
這是先皇留下的最后一道遺詔。
原本應該在先皇去世前,就火速送到東宮的。
可是最后卻流落到了民間,而東宮也被一把大火焚燒殆盡!
呵呵……
趙修平!
他應該永遠也不會想到,他最懼怕的東西,如今已經落到了他的手上吧!
裴行淵的眸色無比冰冷。
不過很快,他就調整過來。
他知道,能把這份東西從蜀州帶來京城給他,林家冒了很大的風險。
想必在這之前,他們的心理斗爭也很激烈,很不容易。
他看著林疏月道:“你們放心,我不會辜負你們的一片好意,這份東西,我會用在刀刃上,至于這段時間,如果你們不介意,就可以住在我府上,把這里當自己家就好,不用客氣。”
林疏月也正有此意。
不是她想賴上裴行淵,而是她有預感。
京城里的天,要變了。
在這多事之秋,唯有裴行淵的府上最安全。
她還沒有自大到覺得就憑自己和二哥,還有追影和流霜,就能勇往無敵。
幾人說好以后,裴行淵就親自叫來管家,讓他帶林疏月幾人下去安頓休息了。
而裴行淵想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連夜帶著這份卷軸出了門。
東廠。
刑房內。
鮮血斑駁的木架子上,綁著一個渾身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男人。
一個身材強壯的番子還在不停的往他身上抽鞭子。
鞭子上掛滿了倒刺,倒刺上還沾了鹽水。
一鞭子下去,帶起血肉翻飛,連著男人的慘叫,讓整個刑房如修羅地獄。
裴炎就坐在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
椅子是上等金絲楠木做的,請人專門做了拋光和打滑,左右兩邊的扶手上,還刻了栩栩如生的蛟頭。
蛟頭的嘴里,鑲嵌著兩顆夜明珠。
頭往下,是用極高端的手腳嵌入的金絲進去。
整張椅子顯得無比金貴華麗,一看就造價不菲。
而裴炎就懶洋洋的坐在上面,手里端著一個青瓷茶碗,茶碗里幾抹綠葉嫩尖的茶葉,幽香撲鼻,再加上他的旁邊還有一個矮幾,矮幾上竟然還點著一個香爐。
香爐里的檀香裊裊升起,竟有一種世外悠閑的桃源感覺。
與這血腥的監牢里格格不入。
“秦大人,本督大半夜的親自審你,你可要識趣點,這東廠二十三道刑罰,你才受過幾道吶,真以為你的嘴這么硬,能扛得過去么?”
“別到時候皮肉之苦吃了,最終還是要把話吐出來,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說完,他咯咯的笑起來。
笑聲尖利,在刑房里久久回蕩,讓人聞之便覺得毛骨悚然。
被綁在木架上的犯人聞言,掀眸看了他一眼。
他渾身是血,臉上,嘴里,都有鮮血。
眼睛甚至還被打歪了一顆,半顆眼球掛在眼瞼邊上,看著要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他冷冷的盯著裴炎,隨即,“呸”的吐出一口血沫。
雖然聲音有氣無力,卻無比憤恨的說:“死閹狗!你助紂為虐,結黨營私,早晚會遭到報應的!”
裴炎并不生氣。
他呵呵的笑起來。
“是嗎?只可惜啊,在我遭到報應之前,恐怕秦大人的報應是來得更早了。”
說完,目光一狠,對旁邊的番子道:“還愣著干什么?秦大人嫌咱們招待得不夠啊,繼續吧。”
“是。”
那人領命,立馬又握著鞭子朝犯人抽打起來。
裴炎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放下茶碗,起身一邊拿手帕擦著手,一邊走出刑房。
外面,兩個番子正守在那看,像是在等他。
看到他出來了,兩人立馬上前,喊道:“廠公。”
其中一人低聲道:“廠公,公子來了。”
裴炎一頓,抬眸看了那人一眼,微微皺眉。
片刻還是問道:“他在哪兒?”
“在您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