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纖纖走進院子里,就看到謝知凜坐在一把竹椅上,喝得爛醉,而旁邊還扔了不少的空酒瓶。
她頓時怒從心起,快步走過去,一把將謝知凜手里的酒壺給搶過來了。
謝知凜手中一空,不由得一愣。
他抬起醉得迷迷瞪瞪的眼,看到了一臉怒意的沈纖纖。
心中一松,他自嘲的笑起來。
“纖纖,你來了,來陪我喝兩杯。”
他說著,就又撿起地上一壺尚未開封的酒,拎起來后將封口一開,就對著沈纖纖手里的酒壺,起身碰了一下,然后就又躺倒在竹椅上喝了起來。
沈纖纖氣得不行。
她不由分說,一把搶過謝知凜手上的酒壺。
連同自己手里的那個酒壺一起,全部摔在了地上。
“嘩啦——”
酒壺碎裂,清冽的酒液灑了滿地,整個院子都溢滿了沁人的酒香。
謝知凜一愣,詫異的道:“纖纖,你做什么?”
沈纖纖憤怒不已,根本不回答他,又撿起地上其余的酒,一壺壺的砸起來。
嘩啦!
嘩啦!
每一壺酒砸在地上,就像是砸在謝知凜的心頭,砸得他腦袋發懵,整個人都呆怔在原地。
“纖纖,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快停下。”
謝知凜說著,就伸手去阻攔她。
然而已經晚了。
只用了短短幾息的時間,沈纖纖就把所有酒壺都給砸光了。
整個院子里一片狼藉。
謝知凜也驚呆了。
在他的印象當中,沈纖纖是第一次發這么大的火。
面對謝知凜的時候,她總是溫柔懂事的,知書達禮,就像這世間所有的名門閨秀一樣。
說話也是輕聲細語,從來不會大聲。
可是現在,她卻顧不得那些了。
她看著謝知凜一身狼狽的樣子,胡子拉岔,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一夜沒換,再加上喝酒,渾身都散發著一股臭味。
頭發也是亂糟糟的,頭上的玉冠松了,也沒人幫他整理。
衣襟上染了酒漬,整個人看著十分邋遢。
她真的無法忍受這樣的謝知凜。
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謝知凜居然在為另一個女人買醉。
因為另一個女人的死,他就這樣糟踐自己,連她都不聞不問,他這樣算什么?
人活著的時候,他不知道珍惜。
現在人死了,他就用買醉,來祭奠他死去的愛情嗎?
他又把她置身于何處?
沈纖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她盯著謝知凜的眼睛,冷聲道:“你喝了多少?”
謝知凜一頓,心虛的別開眼睛,不敢與她直視。
沈纖纖知道他不會回答,發火問旁邊的下人。
“問你們話呢,大公子喝了多少?”
下人也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發火,頓時嚇得雙股戰戰。
他戰戰兢兢的走過來,低聲說:“總、總共十二壇。”
十二壇?
沈纖纖諷刺的笑了起來。
她的眼眶有些泛紅,盯著謝知凜自暴自棄的模樣,沉聲道:“你還記得嗎?我們新婚之時,賓客們勸你酒,你說你不勝酒力,是我派了自己的心腹過去幫你擋酒。”
“當時,你才剛到京城,無根無基,身邊也沒有信得過的人。”
“我怕你被人欺負,寧可讓人家笑話我手伸得太長,不懂規矩,也不愿意你在酒桌上被人灌醉。”
“可結果呢?”
“你那時候,沒喝多少酒,現在林疏月死了,你倒是學會了在這里買醉。”
“謝知凜,你有沒有心啊,你這樣為了她,早知道就別讓她去死啊,她死了,你難過成這副模樣,可見你對她用情至深,既然如此,那你休了我,休了我你就能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了,你早就應該休了我了,這樣林家人不會死,她也不會死,這樣不是很好嗎?”
沈纖纖像是發泄,語無倫次。
謝知凜一震,抬眸迷茫的看著她。
沈纖纖是那種柔弱型的美人。
骨架纖細,身姿玲瓏小巧。
此時即便發了火,也并不讓人覺得可怕,只會有一種讓人想要憐惜的楚楚風情。
他不由得心頭一軟。
伸出手去,握住了沈纖纖的手。
沈纖纖一僵,下一秒,就甩開了他。
謝知凜理虧,也不顧她的冷臉,直起身子,再一次握住她的手道:“對不起,纖纖,我錯了。”
沈纖纖別開臉,淚如雨下。
謝知凜微低著頭,自嘲的笑道:“我知道我什么也不是,先有國公爺的提攜,后有你和你父親的相助,我應該感激你們。”
“其實,我今天也不光是為林家人和林疏月難過,我只是、只是……”
有些話,他可以在心里想。
卻不能說。
因為一旦說出來,就顯得他不知好歹,或是……
不受掌控。
想到這兒,謝知凜的眸光深了深。
沈纖纖卻是何等聰明?
就算他沒有說,她也從他的話弦里察覺出了他的弦外之意。
她的眸光閃了閃,斂去眼淚,揮手對院子里的下人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下人們齊聲應是,都低著頭快步退下去了。
整個院子里,頓時就只剩下了沈纖纖與謝知凜兩個人。
沈纖纖這才和緩了面色,轉身走到謝知凜跟前,蹲下來。
她望著謝知凜俊朗如玉的面容,輕聲道:“凜郎是有什么話想說?”
謝知凜自嘲的笑了一下。
搖了搖頭。
沈纖纖卻不死心,繼續問道:“你剛才說,你不止是為林疏月難過,還有別的?你是想到了什么?還是……最近有什么人惹你生氣了,或是讓你不開心?”
她一副關切的樣子。
謝知凜對上她詢問與關心的目光,心頭發軟,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將心中的恐慌與懼意說了出來。
“我是為我自己難過。”
“什么?”沈纖纖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不解。
謝知凜緊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
“你先坐。”
沈纖纖抿了抿唇。
想到他到底還有話要與她說,便也沒有拒絕,就著旁邊的矮凳坐下了。
謝知凜重新仰躺回竹椅里,望著外面暮色四合的天,輕聲嘆道:“我們是夫妻,榮辱與共,生死一體,所以這些話我只與你一個人說,也只敢與你一個人說,纖纖,希望你能明白,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沈纖纖的目光微微一轉,點頭應是。
謝知凜道:“你應該知道,恩國公嚴和風并不是我的親爹。”
沈纖纖挑眉,又道:“我知道。”
謝知凜自嘲的笑了一下,道:“我的親爹,是那位早逝的獻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的親哥哥,曾經被貶為庶人,后來又被翻案,恢復太子地位,卻在翻案的當夜被火燒東宮,所有人都死于大火中的上一任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