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凜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
他知道,老夫人說得沒錯,他就是懦弱又心軟,明明林疏月都那樣對他了,可他卻仍不死心,還一次又一次的給她機會。
是她自己不珍惜他給的機會,所以如今死了,也不能怪任何人。
可是心里這樣想著,為什么,他還是會覺得如此難受呢?
謝知凜看著‘林疏月’,回憶著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憶著那場驚艷了他許多年的雨中初遇,就仿佛有一只巨手,狠狠攥著他的心臟,要將他的心臟從胸腔里拽出來。
謝知顫抖的伸出手,去覆蓋住尸體死不瞑目的雙眼。
他在心中默默的道: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會再受這世間的苦楚,不會親眼看到他登上高位,不會后悔先前的所作所為。
她那樣驕傲任性,想必是不愿意看到他心愿達成,過得比她還好的吧?
那么就像現(xiàn)在這樣,也好。
死后不會有任何感覺,不會如他現(xiàn)在這般心痛。
所以,無情的人不是他,是林疏月。
那樣狠心,竟然連一次暗殺也撐不過去,就這樣離他而去了。
早知道如此……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不放她離開……
謝知凜哭得不能自己。
老夫人并沒有勸他,只是站在一旁,冷漠的看著。
這個她傾盡心力呵護,教養(yǎng)了二十幾年的孫子。
盡管她已經跟他說過五數(shù)次了,他出身尊貴,合該當上九五至尊,可他還是改不了那骨子里的奴性!
要不是想成大事必須用到他,她真應該……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
壓下心里不該有的想法。
這時,身后的下人低聲道:“老夫人,沈小姐來了。”
老夫人一愣,抬頭望去,就看到沈纖纖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暮蒼閣的門口。
她今日穿著一身白色素裙,臉上不施粉黛,整個人給人一種遺世而獨立的清冷感。
她走進來,恭敬的向老夫人行了一禮。
“纖纖見過祖母。”
老夫人滿意的頷首,道:“你去陪陪他吧,男人在這個時候最是耳根子軟,想必有你陪伴,他會想通的。”
沈纖纖挽唇應道:“是。”
老夫人沒再理會他們,轉身進屋了。
沈纖纖來到謝知凜的身旁。
當她看到,謝知凜為林疏月哭得如此情真意切,甚至連渾身狼狽也顧不上的時候,一雙清麗的水眸暗暗沉了沉。
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然而下一秒,那抹冷意消失,清潤的水眸中又浮現(xiàn)出一抹同情的水光。
一張標致的小臉上,更是寫滿了悲痛。
就仿佛死去的是她的親朋好友一般。
她蹲下身來。
“凜郎,你別哭了,你這樣一哭,纖兒也好難受。”
謝知凜轉過身來。
他看著沈纖纖,像是不相信她所說的。
“你……會難受?”
沈纖纖輕輕點頭。
她一身素白長裙,越發(fā)襯得那張小臉凄然彷徨,楚楚可憐。
她低聲道:“我與姐姐雖然是情敵,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但我能感覺到,她不是一個壞人。”
“她與凜郎或許有些誤會,又囿于她的出身與見識,所以無法理解凜郎的苦心。”
“可說到底,姐姐不是壞人,也不該落得這般下場。”
“凜郎的心痛,我能理解,我只恨自己沒用,沒有及時察覺到祖母和公爹他們的計劃,沒能想辦法救下姐姐。”
謝知凜心頭一顫。
這一刻,沈纖纖在他心里,幾乎成了真善美的化身。
他轉身抱住了沈纖纖。
將頭埋進她的頸窩里,嗚咽道:“纖兒,謝謝你,謝謝你還能理解我。”
他原本以為,沈纖纖看到他為林疏月哭,會吃醋,會生氣。
可誰能想到,纖纖如此善解人意?
是他的錯。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纖纖抱著謝知凜,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唇。
她安慰了謝知凜許久。
最終,讓謝知凜接受了林疏月已經死掉的事實。
老夫人并沒有去歇息,就在沈纖纖安慰謝知凜的時候,她就坐在屋中的窗戶前觀看。
發(fā)現(xiàn)謝知凜被沈纖纖安撫下來以后,她才讓婢女出去,把謝知凜和沈纖纖叫進來。
謝知凜剛哭了一場,鼻子和臉都有些泛紅。
沈纖纖讓下人去打了一盆清水過來,親自擰了帕子給謝知凜凈了臉。
謝知凜這才窘迫的道:“祖母,孫兒知道錯了,從今以后,孫兒會好好聽話,絕不會再讓祖母和父親失望了。”
老夫人欣慰的點點頭。
“你知道錯了就好,事情已經發(fā)生了,你要做的就是向前走,別回頭,懂不懂?”
謝知凜悶聲點了點頭。
老夫人見狀,便徹底放下了心。
她讓婢女拿來寫給林疏月的那封和離書。
當著謝知凜與沈纖纖的面,將和離書給撕掉了。
謝知凜一片啞然。
老夫人笑道:“簽這和離書的時候,現(xiàn)場除了陳青鋒,就只有咱們謝家人,所以其余人并不知曉你與林疏月已經和離了。”
“現(xiàn)在林家所有人都死了,和離書也撕了,所以從今往后,對外你要稱林疏月仍舊是你的夫人,明白嗎?”
謝知凜皺眉。
“可是這樣……”
“沒什么可是的,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名正言順擁有林家所有的財產。”
謝知凜:“……”
她知道,林疏月那邊人丁雖然并不單薄,卻只有林北望這一支,連個堂兄弟都沒有。
所以,他們全家都死了,偌大的家產這是真的后繼無人了。
謝知凜一時間也不由得有些動心。
“那陳大人那邊呢?怎么封他的口?”
老夫人道:“那邊你不用擔心,自有國公爺出面,他若識相,就該知道自己要怎么選擇,如果他不識相,哼……”
老夫人輕哼一聲,冷漠的道:“林家就是他未來的下場!”
謝知凜微微一震,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沉聲應是。
離開暮蒼閣后,謝知凜握著沈纖纖的手,再一次向她求證。
“是她不知好歹,不是我狠心,對不對?”
沈纖纖微微勾起唇角。
“當然。”她說著,安撫的摸了摸謝知凜的臉,“夫君別再多想了,一切有國公爺和祖母替你操心呢,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休息好以后,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沈纖纖的眼眸中藏著貪婪的光。
謝知凜頓了頓,到底沒有再說什么,跟著沈纖纖一起往西跨院走去。
與此同時,另一邊。
林疏月在崖底躲了許久,一直確定外面再沒什么人了,她這才松了口氣,悄悄從一個隱蔽的山洞里走出來。
卻在這時。
忽然寒光一閃,一柄長刀從后面朝她劈下。
她臉色一白,下意識摸向懷中的毒粉,卻發(fā)現(xiàn)懷中空無一物。
不由臉色大變。
遭了!
毒粉用完了!
她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