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
林疏月身形筆直,站在那里。
昨晚的衣服,福仙姑姑命人洗好烘干了,今早就放在她的床頭。
所以她今天回來,還是穿的昨天那身。
這也是為了她的名譽著想。
畢竟,一個女子失蹤一整夜已經足夠令人猜忌,若第二天再穿著新的衣服回來,只怕林疏月不好向謝家人交待。
雖然在她看來,也無需交待什么。
但福仙姑姑的考量,卻是為她著想。
謝知凜得了通報,趕去前院,就看到她一臉冷意的站在那里。
他腳步一頓,急躁了整個早上的心在看到她的時候,竟然就莫名的平靜下來。
他一步步走到林疏月面前,先是打量了她一下,確定她沒事,這才問:“你去哪兒了?昨晚……是誰帶走了你?”
他很肯定,一定有個第三者,打暈了他,將林疏月帶走。
林疏月沒有回答。
她轉眸,看著謝知凜。
那張清麗英氣的臉上,此時是謝知凜從未見過的冷漠與淡定。
她開口就道:“謝知凜,我們和離吧。”
轟——
如五雷轟頂。
讓謝知凜的眼前發黑,心中更加郁悶。
他沉了臉道:“你別胡說八道,走,跟我回房。”
說完,就伸手去拉她。
林疏月卻往后退了一步。
臉上帶著讓他見之惱怒的嘲諷。
“你是要我站在這里,將你昨晚的所做所為昭告全天下嗎?謝知凜,我今天好言好語向你提出和離,是想全了我們兩家的顏面,你別逼我。”
謝知凜只覺一股熱血直沖腦門,他陰沉下眉眼,冷聲說:“我做了什么?我自問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林疏月挑眉。
“哦?給我下藥,強迫我圓房,也不算對不起我?”
謝知凜一噎,沒好氣的道:“我們是夫妻,圓房本就是你應盡的義務,至于下藥,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那不過是一點助興的東西,讓我們夫妻更加和諧,這有什么?”
林疏月原本疏冷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
她忽地嗤笑。
“行,這是你說的。”
話音剛落,就看到府門大開,一大群人大步從門外走了進來。
為首的男人目光剛毅,面容清正,一身淺色織金圓領錦袍,蓄著漂亮的八字胡。
而他的旁邊,是面容同樣英氣漂亮的女人,女人手里提著長劍,那渾身的威壓,竟然不殊給疆場拼博的男子。
這一對,不是林疏月的父母,林北望和施韻柔又是誰?
在他們身后,是林家大郎、二郎、和三郎。
林家三兄弟背后,又有冀州的知州陳青鋒,還有淮南商會的會長江海岳,帶著大部分商人、掌柜,更有林家的隨從與家丁共二十來個,竟然將整個前院塞得滿滿當當!
謝知凜瞪大了瞳孔。
后退一步,不敢置信。
“岳、岳父?岳母?你們怎么來了?”
林疏月看到父母和哥哥們,也是滿眼淚光。
她走過去,撲進施韻柔的懷中。
施韻柔原本堅毅的神色緩了緩,面部線條都柔和了幾分,伸手攬著女兒的肩膀,輕聲安撫道:“月兒,委屈你了。”
林疏月嗚咽道:“不委屈。”
有父母和哥哥們撐腰,她哪里會覺得委屈?
她只會覺得幸運。
幸好老天爺讓她重生,讓她還有機會,可以挽救全家的性命。
讓他們一家子能光明正大的逃離這虎狼窩,重新過回他們應有的生活。
林家人是昨天晚上到了。
先前,林疏月讓追影親自送書信蜀州,就是告知他們這邊的情況。
林疏月剛重生回來時,也往家中去過書信。
不過那時候父母和二哥都出門在外,沒辦法迅速趕回來,大哥雖然過來了,但她還沒有完成心中的計劃,所以不能貿然行動。
可現在不一樣了。
裴行淵的出現,給了她一絲復仇的光,她知道,謝家被錦衣衛盯上,已經岌岌可危。
所以也是時候,離開這個地方了。
所以她才讓追影傳信回去,讓家里人過來。
畢竟按照規矩,就算要和離,也得雙方宗族家長會面,當面簽下和離書,才算奏效。
追影傳信以后,自己先趕回來,目的是怕她一個人呆在謝府,光有流霜一個應付不過來那一大家子。
而林家人則是要等所有人都回來齊以后,商議好對策,又聚攏了一大批林氏商會與淮南商會的人,好向謝家施壓,這才雄赳赳氣昂昂而來。
他們來,是要告訴謝家人,林疏月不是一個人。
有人愛她。
有人支持她。
也有人肯為她付出所有,不顧一切!
林北望沉聲道:“當不起你這聲岳父!謝公子,你剛才的話,我們都聽到了,這些時日,你們謝家的所做所為,你謝知凜對我女兒的羞辱辜負,我們也盡皆知曉。”
“如今,我林家全家,攜帶這眾多親朋好友,過來就是為了問你一句,這和離書,你到底寫還是不寫?”
林北望身為林氏商會的會長,雖然是商人身份,但走南闖北,結交的也有不少達官顯貴。
多年縱橫商場積攢下來的威壓,此刻全部散發出來,竟然令謝知凜也不由心頭一顫,腿腳發抖。
他咽了口唾沫。
抿了抿唇,方才道:“岳父誤會了,我們不曾欺負月兒,更沒有薄待她,至于之前的事……”
他沉默了一下,低聲開口:“那是另有苦衷。”
“苦衷?呵。”
施韻柔冷笑起來,她松開林疏月,上前一步,手中的劍即便沒有出竅,也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意。
“你們謝家有苦衷,就可以折磨我的女兒,欺她騙她,意圖讓她守活寡嗎?”
“就是,你們謝家不要太過分了!我們雖是商戶,卻也知道大胤律法!”林三郎說。
林二郎沉聲道:“你們若不肯和離,那便對薄公堂,相信公堂之上自有說法。”
林大郎也鎮定的說:“我知道你有恩國公和宰相府的庇佑,但萬事都要講一個理字,我相信律法在上,即便是國公府和相府,也不會公然的徇私護短,欺壓良民吧!”
這句話,便把事情上升了一個高度。
謝知凜不是仗著權勢欺負林家嗎?
那便把這事捅開,捅破了天,捅到天子耳朵里去!
殊不知,權勢有時候是人的倚仗,卻也能是人的軟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