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聽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二皇子的臉近在眼前,近得早已超過了他們之間應有的社交距離。
如果放在平日,林疏月肯定能立馬反應過來,拉開兩人的距離。
但是此刻,她卻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樣,雙腳生釘,站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只是臉色隱隱發白,錯愕的對上他的眼睛。
二皇子微微笑了起來。
林疏月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
好片刻,她終于反應過來,挪開了目光,低聲道:“民女聽不懂二皇子在說些什么?!?/p>
二皇子微笑看著她。
憑心而論,林疏月長得很漂亮。
不同于閨閣小姐的那般柔軟嬌美,她的眉骨略高,鼻尖挺,翹,整個人顯露出來的是一種略帶凜然的英氣。
趙行鈺很喜歡這種長相。
就像一匹外表溫順,內在卻野性難馴的駿馬,讓人很有征服欲。
他沉聲說:“你是聽不懂我在說什么,還是不愿聽懂?”
林疏月微微皺眉。
她的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如果她再繼續和二皇子拉扯下去,吃虧的人只能是她。
于是她便想找個借口開溜。
卻在這時。
門外有聲音傳來。
“去他娘的,這是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早知道這冀州如此荒僻,我便不應該讓我兒再次回來,該直接把他留在京城才是?!?/p>
隨著話音落下,只見一個長著絡腮胡,面容粗獷,身材又很高大強壯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的身后,跟著穿了一身水藍色長裙的沈纖纖。
林疏月微微一愣。
趙行鈺在她身邊提醒道:“這位是恩國公?!?/p>
說完,人已經迎了上去。
“國公爺久經沙場,連北境的沙子都吃得,來這水土宜人的冀州城反倒不習慣了?”
他打開折扇,微微笑著,一副偏偏佳公子的模樣。
恩國公名喚嚴和風,聽到他的話,也是一愣,像是沒想到他會在這里。
然后,他就越過趙行鈺的身子,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林疏月。
微微皺起眉。
“這是誰?”
趙行鈺面色古怪,笑容中帶著一絲促狹。
“國公爺一門雙喜,令子在短短一個月內就娶了兩位妻子,難道國公爺連自己的兒媳也不認識了?”
他這話一出,嚴和風立馬意識到,眼前這位就是謝知凜在冀州娶的那個商戶女。
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原來是你?”
他說著,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了林疏月一番,然后走進屋內,徑自坐到了上首。
毫不客氣的吩咐林疏月道:“過來,給我上茶?!?/p>
林疏月挑了挑眉,看了二皇子一眼。
按理說,嚴和風雖然貴為國公,但站在他面前的,可還有一位皇子。
皇子要比國公尊貴得多,在這么多人面前,他居然毫不尊重二皇子,上首說坐就坐,而二皇子似乎也沒有生氣,好像早就習慣了的樣子,如此大而化之……
林疏月暗暗勾起唇角。
她心中對局勢有了些微的了然,便不再像剛見二皇子的時候那樣一頭霧水,行事也就篤定許多。
林疏月沒有拒絕。
她走上前,接過丫鬟手中的茶壺,親自替嚴和風斟了一杯茶。
嚴和風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看到她穩重的倒完茶,然后又恭敬的對他說道:“國公爺請用茶?!?/p>
隨后退到一邊。
舉止禮數,應有盡有。
最重要的是,雖然是謝知凜明媒正娶的妻子,但她很有自知之明,并沒有貿然叫他公爹,而是仍舊稱呼他為國公爺。
這一點,讓嚴和風十分滿意。
哼,想他國公府門楣多高,區區一個商戶女,又怎可高攀?
如果她知情識趣,愿意全力幫助凜兒,納她回去做個侍妾倒也沒什么。
可是聽凜兒說,她卻是十分不懂事,不僅不肯接納沈纖纖的存在,還鬧著要和離?
想到這兒,嚴和風的臉色又沉下去。
“我聽說,這次凜兒出事,你非但不全力相幫,還讓他打什么勞什子借條?”
嚴和風的濃眉微蹙著,一張粗獷的臉微微往林疏月的方向湊了幾分,滿臉的絡腮胡隨著他說話上下抖動,那模樣,像極了話本子里的張飛。
林疏月沒有急著回答。
她悄悄打量著嚴和風的這張臉,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更加濃烈。
不知道為什么,在見到嚴和風之前,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謝知凜是恩國公嫡子的這件事情。
可是在見到嚴和風之后,這種篤定,卻被她推翻了。
她心里有種強烈的直覺。
就是這位恩國公,很奇怪,很不對勁。
都說子肖父,謝知凜既然是嚴和風的兒子,那應該長得與他極像才對。
可是眼前的嚴和風,卻是國字臉,一副硬漢的長相,身形也是龍驅虎步,看著自有一種武將的威風。
可是謝知凜呢?
謝知凜卻是溫和如江南水鄉的長相,線條柔和,臉型也略偏狹長,五官更是找不到與嚴和風有一絲相似之處。
難道,謝知凜長得更像他的母親?
她不清楚,雖然只有短短幾息時間,她的腦海中卻閃過許多念頭。
林疏月沉默了幾秒,方才答道:“回國公爺,我確實讓他們打了借條,但我以為,這是正常人都應該有的禮數?!?/p>
嚴和風冷笑,“什么禮數?都是一家人了,家人有難,你袖手旁觀也就罷了,明明有能力相幫卻要分得如此清楚,難道下次你有難,他們要救你,也得讓你先打張借條出來?”
林疏月笑了笑,微微抬頭,正對上嚴和風的眼睛。
嚴和風確實是武將出身,不同于京中那些掛名的勛官,他的爵位與功績,都是他單槍匹馬,帶著人在北疆一刀一刀殺出來的。
殺過人,見過血,那眼神自然與普通人不同。
平日里別說是個女子,就連朝廷命官,對上他的眼睛也不由心下發抖,語氣便會忍不住的發軟。
但是林疏月卻不一樣。
活了兩世的人了,再差的境遇也經歷過。
連死都不怕,她還怕什么?
她微微勾起唇角,不疾不徐的道:“國公爺此言差矣,若是家人,我自當盡心竭力,可謝知凜詐死在先,另娶在后,對我早有二心?!?/p>
“我不愿負他,他卻先負了我,在這種情況下,我與他分得清楚一些,以免將來分開時再為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扯皮,這也是人之常情,對不對?”
嚴和風一怔。
臉上寫滿了詫異,不過很快,他就猛然沉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