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闕，凌霄寶殿。

玄黃仙帝正于云床之上閉目調息，周身仙氣氤氳，法則符文如星辰般環繞，一片祥和。

就在此時，他猛地睜開了雙眼！

眸中，是前所未有的驚駭與不敢置信！

一股浩瀚無邊、純凈到了極致的道韻，毫無征兆地從下界凡塵界的方向，沖天而起！

這股道韻，不似仙氣那般縹緲，也不似魔氣那般霸道，更沒有佛光的莊嚴。

它帶著一種……萬物復蘇、生機勃勃的原始氣息！

仿佛是天地初開時，第一縷風，第一滴雨，第一聲啼鳴。

“這……這是……”

玄黃仙帝霍然起身，一步踏出，已立于南天門外，俯瞰下界。

他看到，那原本靈氣稀薄、法則殘缺的凡塵界，此刻正被一層濃郁的生命本源之光籠罩。

山川河岳，草木魚蟲，都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進化、升格！

……

與此同時。

七大魔淵最深處，噬天魔淵。

無盡的魔氣凝聚成一座漆黑的王座，噬天魔尊厲九幽的身影在王座上若隱若現。

他也感應到了。

那股氣息，讓他從骨子里感到一種源自大道的壓制。

不是強弱的壓制，而是……生命層次的碾壓！

仿佛他所修的吞噬與寂滅之道，在那股純粹的“生”之氣息面前，顯得如此……幼稚。

“怎么可能！”

厲九幽低吼一聲，魔威震蕩，整個魔淵都在顫抖。

他面前的虛空，一面漆黑的水鏡凝聚成形。

鏡中，玄黃仙帝那張同樣寫滿震驚的臉，清晰地顯現出來。

“玄黃，你也感應到了？”厲九幽的聲音沙啞而凝重。

玄黃仙帝看著鏡中的老對手，神情復雜到了極點，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何止是感應到……”

玄黃仙帝抬手一揮，鏡中畫面轉變，投向了凡塵界。

他們看到了。

看到了清風城那條小巷口，數千名凡塵界的頂尖強者，人手一張畫著咸魚的黃符，如癡如醉，盤膝而坐。

他們看到了，整個凡塵界的天地靈氣，匯聚成光雨，不斷洗禮著那些虔誠的生靈。

他們甚至看到了，一株枯死萬年的通天建木殘骸，竟真的抽出了一根翠綠的嫩芽！

死寂。

長久的死寂。

無論是九重天闕的仙帝，還是魔淵深處的魔尊，此刻都說不出話來。

許久，還是噬天魔尊厲九幽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他……他這是在做什么？”

“布道。”

玄黃仙帝吐出兩個字，語氣中充滿了無盡的敬畏。

“他在向整個凡塵界布道！”

“以凡俗之物為引，以咸魚之圖為匙，開啟了眾生的大道之門！將冥界的怨毒詛咒，隨手轉化為滋養天地的生命本源……”

“這不是點化一人，不是點化一族……”

玄黃仙帝的聲音越來越激動，雙目放光，仿佛窺見了某種至理。

“他是在點化一個世界！他要將整個凡塵界，變成他的道場，變成一個……仙凡共生，萬物皆可成道的無上神土！”

此言一出，連厲九幽都倒吸一口涼氣。

將一個世界，當做畫卷，隨心所欲地潑灑自己的道？

這是何等通天的手筆！

厲九幽死死盯著畫面中，那些對著咸魚圖頂禮膜拜的凡塵強者。

他沉聲道：“我明白了……我等之前都錯了！前輩根本不在乎仙魔之爭，不在乎什么天地棋局！”

“他是在告訴我們，真正的道，不在九天之上，也不在魔淵之底，而在那最平凡的紅塵之中，在每一個生靈的心里！”

“這一張張咸魚符，便是他賜予凡塵生靈，追尋大道的資格！”

兩位站在諸天萬界頂點的至尊，隔著水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狂熱與決絕。

他們悟了！

……

清風茶館，后院。

李凡伸了個懶腰，走到院子里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斑駁駁地灑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嗯……”

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這兩天空氣是真不錯，連后院這幾盆花都長得精神多了。”

他隨手端起旁邊石桌上的一杯茶，嘬了一口。

“咦？”

李凡砸吧砸吧嘴，有些意外。

“這茶……好像也比前幾天更香，更甜了？”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看來我這‘清凈之道’算是修成了。只要那些修仙的別來門口堵著，別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動靜，這日子就是舒坦啊。”

他覺得，自己的退休生活，總算步入了正軌。

而這美好的生活，都是他努力“打發”走那些麻煩人換來的。

他為自己的機智，感到十分欣慰。

……

水鏡前。

玄黃仙帝與噬天魔尊厲九幽，已經從最初的震撼中，冷靜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道主此舉，意在凡塵，更是在警示我等。”玄黃仙帝緩緩開口，“他要培養的，是一批真正從凡塵中崛起的天驕。”

“沒錯。”厲九幽眼中魔光閃爍，“這批凡塵天驕，不受仙規束縛，不為魔念所染，他們修的是最本源的‘凡塵道’。待他們成長起來，必將改變整個諸天萬界的格局！”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他們在思考一個問題。

道主為什么要這么做？

是為了平衡仙魔兩界的力量？

還是說……在為未來某種連他們都無法預知的大劫，提前布局？

無論是哪一種，他們都得出了一個相同的結論。

不能再等了！

絕不能被動地看著凡塵界崛起，他們必須主動融入進去！

“道主廣開大道之門，我仙界若無表示，豈非顯得我等愚鈍不堪，悟性太差？”玄黃仙帝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哼，我魔界兒郎，向來敢爭敢搶！”厲九G幽冷哼一聲，“如此天大的機緣擺在面前，若是不爭，枉為魔修！”

“你的意思是……”

“你我的意思，一樣！”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派遣族中最優秀的后輩，前往凡塵！”

“不為爭霸，不為奪寶，只為……求道！”玄黃仙帝一字一句地說道，“放下一切身份與驕傲，以最虔誠的姿態，去拜入道主門下！哪怕只是在前輩的茶館里，當一個掃地的雜役，那也是無上的榮耀與機緣！”

“不錯！”厲九幽重重點頭，“此事，必須挑選心性最為純粹，道心最為堅定的天驕！絕不能讓那些心懷鬼胎之輩，去污了前輩的眼！”

話音落下，水鏡瞬間消散。

下一刻。

九重天闕，一座云霧繚繞的仙島上，一名身著白衣，氣質空靈絕塵的少年仙君，正盤膝感悟天地。

玄黃仙帝的法旨，如天雷般在他腦海中響起。

少年仙君猛地睜眼，那雙比星辰還要璀璨的眸子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與激動。

他沒有絲毫猶豫，長身而起，對著凌霄寶殿的方向，恭敬地跪下，三叩九拜。

而在幽暗的噬天魔淵中。

一名身著黑色紗裙，眉心有著一朵妖異魔焰印記的少女，也接到了厲九幽的魔令。

少女絕美的臉上，先是錯愕，隨即被一種近乎瘋狂的崇拜與狂熱所取代。

她舔了舔猩紅的嘴唇，躬身領命，身影悄然消失在無盡的魔氣之中。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

凡塵界，清風城，那間不起眼的茶館。

而此刻。

茶館后院的躺椅上，李凡看著在院子里認真掃地的云飛揚，又看了看在旁邊一絲不茍擦拭桌椅的洛冰顏和青鸞仙子，眉頭微微皺起。

“他們幾個，天天不是悟道就是修煉，正事都沒人干了……”

他小聲嘀咕著。

“這茶館總得有人迎來送往，沏茶倒水吧？”

“看來，是時候該招幾個正兒八經的凡人伙計了。”

“嗯，得找那種手腳麻利，又不多話的，這樣我才能徹底躺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