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三少爺!”
“要說二少爺性子沖動,被綰月桃那女人迷了心智,四少爺紈绔,這二人不知好歹,那三少爺可是被夫人從小重視著長大的,又是讀過圣賢書,夫人對他報的期盼最大,他咋就能干出背刺夫人之事呢?”
“有時候奴婢都懷疑,那三少爺是不是夫人親生的。”
白霜越說越心疼宋今瑤,幫著欺騙自己親生母親就罷了,偏偏三少爺還是主謀!
宋今瑤沉默著沒說話,不過心里卻也不是個滋味。
白霜和杜嬤嬤都知道心疼她,怎的自己親生的卻不但不心疼他,還背刺她,更是害得她上輩子凄涼而死。
不過,她從沒懷疑過那三個兒子不是親生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宋今瑤是沒往心里去,杜嬤嬤卻是心里一突突。
那三位少爺,要說最不像宋今瑤的,就屬三少爺陸岳了。
宋今瑤和陸修遠二人都沒有酒窩,偏偏三少爺笑起來時候一側會有個不深不淺的笑靨。
杜嬤嬤努力再回憶了下陸修遠的父母,雖然那二人早就過世了,但杜嬤嬤這人記性好,她清楚地記得那二人也是沒有笑靨的。
難道?
杜嬤嬤不敢往深處想了,她覺得心慌的厲害。
世上不會有這么離譜的事。
不會,絕不會------
這時,宋今瑤從軟榻上起身,打算就寢,臨睡前她朝杜嬤嬤使了個眼神。
杜嬤嬤領會,從妝奩里面抽出三張紙來,那是三個土匪畫押簽字的供詞。
“收好,明日一早,你和白霜隨我去趟驛站------”
翌日,吃過早膳,宋今瑤就領著人出門了。
今日她打算找裴大人幫個小忙。
其實,一路上她都有些忐忑,裴大人日理萬機,此番來太和縣也定是有要務在身,不知她這個懇求,對方能否應下。
可要她去找縣令府尹,她是萬萬不能的。
太和縣百姓都道,縣令是個清廉好官,唯有她曉得,那都是假象。
前世距離這個時間不久,京城來了一批人馬,一夜間查封了府尹,宅里搜出大量金銀細軟。這樣一個表里不一的父母官,宋今瑤不認為此人能夠為子民請命。
另外還有一事,陸修遠那個外室陶又蓮的表哥,就是在這個縣令手底下做事。
一個清廉的好官,怎會養著個為虎作倀的手下?
要是擱到以前宋家還輝煌的時候,宋今瑤是萬萬不會把一個區區芝麻縣令放在眼底的,這樣的人物見了她只有點頭哈腰的份,但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強龍不壓地頭蛇,她宋家無論以往多么風光過,那也是過去式了,更何況他們在這里沒根基,虎落平陽被犬欺,她拿什么讓人懼她?
驛站離陸府有些遠,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才到,在驛站門口停下。
宋今瑤收斂了思緒,白霜先下的馬車,攙扶著宋今瑤下來,小聲說道:“夫人,這驛站能讓咱們進嗎?”
白霜回身瞥了一眼驛站外駐守的玄衣衛,不安地吞了吞口水。
“無礙,進不去咱們就在外面等。”宋今瑤輕聲道。
這時,杜嬤嬤也下了馬車,主仆三人正要朝著驛站走去。
說來也巧,側方走過來幾人,宋今瑤瞥了一眼,頓時神色一凜。
面上的好臉色,也頃刻間變得復雜陰郁起來。
“民婦見過縣令大人。”宋今瑤行過一禮,起身時,眸子微不可察的掃了眼縣令孫明儉身后之人。
此人,四十大幾,一臉粗狂,眼神精明,正是那外室陶又蓮的表哥崔世錚。
這一世,二人還沒有見過,宋今瑤便裝作不知,斂著眉眼移開視線。
“你------是陸家的媳婦?”孫明儉一身洗舊的青色官服,端得一臉的平易近人,但那雙小而聚光的眸子,剛剛宋今瑤只匆匆一眼,便掃到里面飽含深意。
說話間還有意無意地掃向身后崔世錚。
很明顯。
孫縣令知曉她和崔世錚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宿釁。
宋今瑤不由心中冷哼,如此父母官,當真是欺世盜名!
但面上,宋今瑤依舊平靜無波,她淡淡回了句:“承蒙大人還記得民婦。”
孫明儉點點頭,也沒再說什么,倒是崔世錚這時候開了口:“你是來找裴大人的?”
他說話時候微瞇了眼,眼神中閃過戒備。
不過,他能跳出來說話,那就是還不知宋今瑤已然知曉他和陶又蓮,以及陸修遠之間的關系。
宋今瑤也沒避諱,坦坦蕩蕩道:“是的,前些時日承蒙裴大人出手相助,今日特地來感謝。”
陸家祠堂的事,早就鬧到過官府,宋今瑤這么說倒也在情理中。
只是,到底是心中有齷齪之人,知道宋今瑤果然是來見裴驚蟄,到底是心虛了幾分。
就見崔世錚擰緊了眉,一臉的不贊同:“裴大人身份尊貴,豈是你一介民婦說見就見的?”
“還不快快離開!”
這最后一句,帶了點急切厲斥。
宋今瑤心里只覺得好笑,莫不是這個崔世錚擔心她把陸修遠和他表妹那些事告知裴大人?
但在明面上,她還是被蒙在鼓里的蠢婦。
因為那三個白眼狼她都找人盯著,目前還沒人來得及去給陸修遠傳遞消息。
崔世錚如此防備,說白了,還不就是做了“賊”,到底是心虛。
“民婦是想,裴大人見與不見,到底還是要等得了裴大人的信方知。”說著,宋今瑤一頓,又一臉疑惑地道:“只是不知您是何人?竟是能越過裴大人和縣令大人來轟趕民婦。”
“你!!!”
牙尖嘴利!
崔世錚被氣得不行!
偏偏這時候,孫縣令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經宋今瑤一說,孫明儉也覺得方才崔世錚僭越了。
別看孫明儉只是區區七品芝麻小官,但他幕后的主子可是了不得的,完成任務,背后那人許諾破格提拔他連躍幾級,最少正五品以上。
導致孫明儉這人,還未升官,便已心中裝了傲氣。
豈能容許崔世錚一個狗腿子越了他去?
“退下------”孫明儉剛呵斥出聲。
驛站內卻出來一人,孫明儉話音未落,那人冷沉著眉眼,緊跟著也道:“孫縣令,你這手下確實該管管了,宋氏是本官請來的貴客,豈容他人無理造次!”
說著,那人又冷哼一聲。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今日宋今瑤要見的裴驚蟄——裴大人!
裴驚蟄一出現,孫明儉和崔世錚二人嚇得臉色齊齊一白,緊忙跪下告罪。
身后跟著來的那些府衙之人,見孫縣令都跪下了,更是驚懼交加,腿一哆嗦,也呼啦啦跪了一片。
“崔世錚,你個沒腦子的!”孫明儉彎著腰告罪之際,小聲怒斥了崔世錚一句。
裴驚蟄這人,連他背后那位主子都不敢輕易招惹,他們這些小卒又算個屁啊!
這宋氏也是的,怎么不說清楚是被裴大人請來的?
害得他剛剛惹了裴大人不快,這今日的巴結獻禮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宋今瑤可沒功夫管這些人心里有什么想法,見裴驚蟄現身那一刻,她就眉眼帶著喜色。
沖著對方剛剛給她撐腰這事,她想,今日所求,應該有戲。
裴大人好像也挺平易近人的------
“民婦見過裴大人。”她上前給人行了禮,這才起身小聲說明來意:“今日民婦來------”
“等等,進去再說。”宋今瑤話未說完,被裴驚蟄打斷,緊跟著他喚來晏青,讓晏青領人進去驛站。
宋今瑤沒有拒絕,領著白霜和杜嬤嬤先行一步進了驛站。
徑直跟著晏青去到了驛站的二樓一間屋子。
把人送到,晏青便自行出去了。
宋今瑤環顧了一圈,心中驚愕,這間屋子像是裴驚蟄用來臨時作為書房之地。
案幾上還堆著一疊案宗。
如此重要之地,裴大人怎么會安排她進來這里?
宋今瑤不敢靠近書桌太近,便來到了窗邊。
站在二樓的窗口,宋今瑤看見裴驚蟄留在外面不知和孫明儉幾人說了些什么,孫明儉那一群人,垂頭喪氣地離開。
杜嬤嬤心思重,她順著宋今瑤的視線看去,帶著點憂慮地道:“夫人,剛剛孫縣令身邊那人,看咱們的眼神不對勁,老奴感覺那人對咱們有敵意。”
宋今瑤知杜嬤嬤口中之人便是崔世錚,倒也沒瞞著,直言道:“那人就是陸修遠外室陶又蓮的表哥。”
“啊?”
杜嬤嬤捂嘴驚呼一聲,遂又咬著牙低聲咒罵:“那天殺的!不會是找了此人來刁難夫人吧?”
“那倒不會,今日只是個巧合。”宋今瑤淡淡說道,轉身離開窗口。
這時,樓梯口響起鏗然沉穩的腳步聲。
裴驚蟄來了。
二人四目相對,宋今瑤恭敬有禮,裴驚蟄面色無波,眼底卻似有深沉內斂的幽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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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茶后。
裴驚蟄端坐在太師椅上,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問著宋今瑤:“宋氏今日前來,就是想讓本官幫你去抓土匪?”
這不巧了嗎?
昨晚他剛胡思亂想了一通,今日就------
“不止土匪之事,民婦還有一事,望大人能出手相助。”
“說。”
裴驚蟄一手放在桌案上輕敲,一手掩在桌案下,手里捏著塊藕荷色帕子包裹的玉佩------
也不知他攥了多久,手掌上的汗水竟是洇染的帕子濕了一塊。
宋今瑤見裴大人這般爽快,還是遲疑了一瞬,這才開口接著道:“想來大人已知曉我夫君假死之事------”
話說到這里,裴驚蟄桌案下的手驟然攥緊。
他------何止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