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典兌處是住不了了,黃區的居所也不用想,哪怕回去了也是嘴炮不停,難以靜心修煉。
時聞君選了一棵看著順眼的大樹,踮著腳攀上去,打算將就一晚。
結果屁股下邊的樹枝還沒坐熱,就被靈力掃了下來。
是隸屬官方機構靖安司的,巡城的天刑衛。
時聞君旋身卸力,穩穩落地,險而又險地保住優雅形象,只禮貌問了一句緣由就被帶走問話。
時聞君沉默地被押進暴室,明明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事情,被翻來覆去盤問了半個時辰。
最后被強行卸了乾坤袋,丟進了小黑屋,理由是被人檢舉藏身樹冠,鬼鬼祟祟,意圖不軌。
時聞君又悟了。
商會可沒那么大能力去收買指揮天刑衛,這保準是天書符會的手筆。
哎呀,好怕怕。
小黑屋屏蔽了靈氣,時聞君身上也被下了禁制,連除塵訣都掐不出來,只能一臉嫌棄地將自己塞在角落,閉目養神。
時師祖被一連關了三天,也被審了三天。
這是靖安司扣押嫌疑人的最長時限,而不是商會符會聯手逼她妥協的最長時限。
在擺脫靈力限制的一瞬間,時聞君庫庫連掐幾個除塵訣,又在接回自己乾坤袋的瞬間當面探查情況,半笑不笑地將多出來的小東西還給守衛長。
不管守衛長精彩的臉色,時聞君轉身告辭,繼續回到三天前坐著樹枝上,心平氣和地打坐,維持即將突破的臨界狀態。
退出入定狀態,時聞君捻著一片葉子,繼續思考怎么調整后續的操作。
直接讓暴力機關下場,讓她遭受牢獄之災,天書符會這么大手筆只為了對付自己一個小符修?不能吧?
八成是看到以典兌處為首的其他勢力,有了動搖符箓壟斷的想法,殺雞儆猴秀肌肉呢。
很不巧,她是那只雞。
更不巧的是,她不愿意無私奉獻當炮灰。
時聞君繼續窩在樹上打坐。大晴天,太陽火辣辣的,她的火系靈力已經在噴發邊緣,快要壓制不住了。
到了半夜,時聞君翻身下樹,摸進黑市,搜羅了一些劣質符紙,開始挑燈夜戰,現畫現賣。
快到寅時,時聞君湊了幾百枚下品靈石,兌換了中品靈石,鬼鬼祟祟地兜了幾圈,趁亂塞給一人幾張符箓和一張字條,就離開黑市,溜回大樹,好似對身后跟蹤的小尾巴無知無覺。
天還沒亮,典兌處外就熱鬧起來,哭喊聲、咒罵聲,此起彼伏,很快就引來了一群散修和雜役。
時聞君退出入定狀態,剛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眼前放大的人臉。
是個熟人。
上次把她送進牢房、朝夕相處了三天的守衛長。
時聞君先一步跳下,沒有半點要畏罪潛逃的意思,清潔了衣物后就乖乖伸出右手,任其將限制靈力運轉的法器叩在自己腕上。
守衛長半推著時聞君上前。
在典兌處門口撒潑的男子眼尖地看到時聞君,瞪大了眼扯著嗓子向時聞君撲來,聲音凄厲無比:
“就是你!就是你這毒婦!用鬼畫符騙我們兄弟靈石,還害得我兄弟炸傷自己!你這個騙子!”
男修瞠目欲裂,聲嘶力竭,恨不得把時聞君掐死。
“你若只是謀財,也就罷了。你居然還要害命!若我兄弟帶著你的符去對付妖獸魔物,豈不是還要丟了性命!”
四周議論紛紛,匯聚在時聞君身上的視線各異。
時聞君直視男修雙眼,輕輕咂了咂舌。
這次是輿論壓力,想把她搞得身敗名裂,徹底絕了后路。
“道友,可否拿出符箓讓我一觀?”
男主喘著粗氣,惡狠狠道:
“符箓已經交給天書符會和典兌處鑒別。你別以為你會些妖術,就能蒙混過關!沒門!”
“你也莫要裝得如此無辜!你敢不敢讓守衛長現在搜查你的乾坤袋!你敢不敢!”
時聞君笑瞇瞇地看了看守衛長,守衛長尷尬地摸了摸鼻尖,扭頭示意不摻和這趟事。
時聞君也不急著辯駁男修的指控,干脆就這么站著等符會唱下一出戲,順便看看典兌處會是什么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圍過來的修士越來越多,不止有本來就想吃瓜的猹,隱藏在人群中的探子,也有要來兌換物資結果被堵在此處的無辜路人。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典兌處大門敞開,蔣唯和另一名代表典兌處的女修一同走出。
蔣唯兩指夾著符箓,遺憾又痛心地看了時聞君一眼,淡淡道:
“時道友用劣質符紙繪出無效符箓,惡意欺詐同袍,罪無可恕。”
竟是直接給時聞君定了罪。
典兌處的女高管覃玦深深望了時聞君一眼,有些同情但也不多,最后還是別開視線,緩緩開口:
“時聞君品行不端持身不正,有違我典兌處交易規則,責令其于五日內償還十倍貨款,以正視聽。”
時聞君挑了挑眉。
典兌處順水推舟,是打定主意要放棄她了?看來符會對商會的壓制力還蠻大的。
那她的退路可就少了一條啊……
有了兩大官方認證,男修氣焰更盛,也嚷嚷著要時聞君為自己兄弟賠錢償命。
其他圍觀的人,絕大多數都明白,不過又是符會逼人就范的慣用手段罷了。
但心底里還是想看看獵物要如何掙扎。
身處風暴中心的時聞君沒有理會男修的叫囂,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蔣唯。
蔣唯回給時聞君一個“不聽話的下場”的眼神。
時聞君又環視四周,人數已經不少了,想必該到的也都就位了。
時聞君輕呵出聲,抬抬右手扭頭問守衛長:
“打開一下?”
頓了頓,又安撫性地接了一句:
“放心,這么多人,跑不了。”
守衛長有些心虛地低下頭,猶豫兩下還是解下了法器。
時聞君對周邊嘈雜的聲響和各有深意的眼神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自顧自地盤腿打坐。
失去了壓制的靈力,如決堤洪流,不停沖擊境界壁壘,一次比一次洶涌。
僵持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只聽“轟”得一聲,時聞君周邊形成引力氣旋,瘋狂吸收邊緣的靈氣。
蔣唯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小小年紀,在接連打壓下,竟還能穩住心性晉級?!
覃玦則揚了揚嘴角,又快速收斂,開始期待時聞君的反擊,更想欣賞蔣唯失態的模樣。
時聞君穩固一下狀態,又將精神力調度到極致,禮貌地沖覃玦笑了笑,仿佛之前聯手針對她的另有其人。
“可否借貴處中級符箓一觀?”
覃玦略一挑眉,無視蔣唯警告的眼神,轉身去取了最簡單易學的中級業火符,連帶的還有高級符紙和符筆。
時聞君拱手致謝,將對面兩人的互動看得分明。
典兌處果然是被符會掣肘,不得已選擇放棄自己,可一旦自己有機會反打一波,典兌處不介意給自己遞刀,讓她替他們出氣。
時聞君只用視線描摹了一遍符箓畫法,就把它丟在一旁,直接提筆,一揮而就。
現場詭異的寂靜,哭嚎的男修像被卡住脖子,“嘎”得一聲閉了嘴。
不少吃瓜群眾神色驟變,手忙腳亂地傳訊給背后勢力,同一眾競爭對手比手速和效率。
蔣唯臉色難看到維持不住形象,覃玦直接大笑鼓掌,聲音中滿是快意,甚至當場宣布典兌處存在重大失誤,典兌處相信時聞君的人品并樂意同其保持合作關系。
這是不惜自打臉面也要著踩符會一腳了。
時聞君低垂著頭,忍著識海一股更盛一股的刺痛,環顧四周的暗潮洶涌,滿意地笑出聲。
她賭贏了。
既然她一個練氣期只能畫初級符箓的小天才份量不夠,依然不足以讓大勢力情愿為之得罪符會。
那么,一個剛踏入筑基期、只看一眼就能記住并繪出中級符箓、沒有加入甚至跟符會結怨的潛力股。
這樣的天賦和籌碼,各大勢力可還滿意?
至于師祖本來就會畫中級符箓卻硬裝現學現賣,這種行為有作弊嫌疑……
她本來就會的怎么能算作弊呢?再說了,本來就會哪有一學就會更有沖擊力,更有壓迫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