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聞君嘴角一抽,苦惱地按了按太陽穴,把身邊兩人嚇了一跳。
“小時,可是有哪里不適?”
時聞君心累地不想說話。
她費了半天功夫,先暴露自己記住了符箓殘片,再引導他們挖掘她的推演能力,借助他們對完整符箓的渴望騙出三張原件,結(jié)果你們不會合理利用?!
她是去以身飼魔割肉喂鷹做慈善的嗎?
她是那種佛光普照悲天憫人的圣母嗎?
她是去連偷帶搶連吃帶拿的好不好!!!
時聞君情緒有些激動,帶來的后果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我去叫小林!”
時聞君咳地停不下來,眼睜睜看著解祁一路小跑出去叫人。
時聞君:……其實大可不必。
林井和守在門外的鐘濟看著解祁驚慌的模樣,如臨大敵。
結(jié)果,醫(yī)修探查了時聞君的身體狀況后陷入沉默,與時聞君面面相覷。
時聞君心虛地摸摸鼻尖。
林井無奈地收回灌注靈力的手,委婉提醒:
“時姑娘,心態(tài)和心情對傷情的恢復,也是有很大影響的。”
就差直說,你心肺不好,管好自己的脾氣別亂生氣。
時聞君聽話地保證,乖巧地點頭。
林井收拾好醫(yī)藥箱,扭頭就走,表示自己半點都不信。
時聞君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被角,嘆了口氣問:
“所以,靖安司后邊打算怎么做?符會已經(jīng)掌握了超過六張殘片的紋路,估計離試出完整符箓不遠了。可我眼下是繪制不出第二張的。”
解祁大師以為時聞君誤會他們要逼著她現(xiàn)在開畫,連忙解釋:
“小時你別誤會,米司長沒有逼迫你的意思。天級符箓而已,給我些時間,我也是可以補出來的。”
時聞君緩緩搖頭,意有所指:
“我明白。可我的意思是,或許我們還有別的辦法?畢竟,我只是手廢了,又不是記憶清空了。”
雖然她畫不出來,但這不是還有腦子在嘛。
解祁兩眼放光,卻又慢慢熄滅。
他有些為難的開口:
“天級符箓太過復雜,哪怕有你在一旁指導,若是沒有原件參考,依然很難讓靈力和道韻流轉(zhuǎn)起來。”
這倒也是。
但如果,她能讓解祁看到原件呢?
“還有一個辦法,但現(xiàn)在操作起來太過冒險。”
牧文茵低頭思索,突然出聲。
時聞君覺得她們倆可能想到一處去了。
“入夢。”
牧文茵點點頭。
她想到的也是這個辦法,但強行入夢對時聞君的識海壓力非常大,她有些意動,卻沒有立即松口。
“牧副司長,這是眼下唯一的活路,我們沒有時間再猶豫了。倘若讓符會搶了先,我的這些苦可就白受了。”
時聞君一句話就點中牧文茵的死穴。
她們多番籌謀,一邊出生入死騙取碎片,一邊催促主力兵分兩路快點回援,不就是為了搶先一步,壓制住天書符會的氣焰嗎?
如果,天書符會真的率先研究出天級符箓,那他們的努力還有什么用!
從理智上講,此事宜早不宜遲,但看著時聞君的凄慘模樣,牧文茵實在不忍心再去壓榨她。
敲骨吸髓的事,她干不出來,靖安司也干不出來。
“此事,再議吧。米司長怕是也不會同意的。”
這是要拿一把手來壓她?
時聞君乖巧地舉了舉手中還亮著的傳訊符,小聲說:
“可是我已經(jīng)上報米司長了呀。”
牧文茵一哽,頭突突的疼。
時聞君的態(tài)度始終謙和有禮,可偏偏溫柔又堅定。
簡直就是個冷靜的瘋子。
鐘濟和解祁已經(jīng)放棄勸說了。
太有主見,巧舌如簧,勸不動,根本勸不動。
沒過多久,米正清就被搖了過來。
她習慣性地推門而入,大步流星,走了兩步又刻意收了步伐速度,生怕帶起的風引起時聞君不適。
米正清來到床邊,仔細觀察時聞君的臉色,又看了看她左手傷口的恢復情況,才問出聲:
“聞君是有什么要事找我?說吧。”
時聞君沖著牧文茵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米正清也把視線轉(zhuǎn)移過去,目露詢問之意。
牧文茵無奈,只得把時聞君的提議講出來,尤其把這人不聽勸的倔驢脾氣描述的細致入微,當著本人的面好好告了一狀。
米正清側(cè)坐在時聞君床邊,也有些不贊同地看著她:
“別逞強。即便是我靖安司要對符會出手,也輪不到你去用命填補。”
時聞君見頂頭上司這里也說不通,有點頭疼。
她要是自作主張先斬后奏,會不會挨打?
時聞君躍躍欲試的小心思,米正清看得分明。
她握上時聞君的手,感受著入手冰涼得像是失去所有生機活力的溫度,警告道:
“不準胡來!”
時聞君一臉無辜:
“我沒胡來。”
米正清看著她死不松口的樣子,又沒辦法真直接把人敲暈過去,只得最后確認一次:
“你確定?”
時聞君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米正清的手,故作輕松:
“司長放心,我沒問題的。”
米正清低著頭,盯著時聞君的手出神,看不太清表情,最后還是吩咐解祁:
“大師,按她說的做。”
解祁還在糾結(jié),被鐘濟和牧文茵一左一右攙了出去。
室內(nèi)又陷入重歸寂靜,時聞君用余光瞄了瞄米正清的神情,好像有點陰沉?
這是對她日后的潛在價值不滿意了?
不能吧,雖然她是有自己的小算盤,但這次也是實打?qū)嵉牧⒘祟^功啊……
時聞君試探著開口:
“司長,我的右手指節(jié)雖然有些遲鈍,但繪制中級符箓還是不成問題的。您之前交代的任務,我也已經(jīng)完成大半,定不會誤了您的大事。”
所以她可不是要吃空餉啊。
畢竟,前世她揚名又不是靠手的靈活度,她靠的是無人可比的感悟能力。
米正清突然截斷時聞君的話。
她的表情十分嚴肅,語氣也很認真:
“符箓不急,已經(jīng)沒事了。還有,讓你身陷險境,這是最后一次。”
時聞君愣了愣。
一把手的愧疚和承諾,這么簡單就到手了?!她之前不還只把她當打擊符會的工具人嗎?
符箓不急著用了,說明原本針對夏家的計劃暫停。
米正清不是為了個人就隨意推延任務的性子,所以是出了什么問題?
兩人相對無言,時聞君卻莫名覺得氣氛有點詭異。
直到解祁帶著布陣用的羅盤,和頂尖的符筆玉料進來,牧文茵、鐘濟和林井也魚貫而入,氣氛才緩和下來。
解祁布好幻陣,時聞君平躺在床上,雙手交疊在腹部,雙眼緊閉放松精神,悄然入夢。
米正清看著時聞君安詳?shù)奶膳P著,腦子里不受控制地又跳出,時聞君剛剛獲救時,生死不明、人事不省的樣子。
這樣為了集體利益而奮不顧身的犧牲精神,放在一個步步為營機關算盡的少女身上,極度違和,卻也更讓她震撼。
時聞君幾乎是在成功進入夢境的瞬間,就分清了現(xiàn)實與虛幻。
“我要開始了。”
在夢境里,沒有修為的制約,時聞君的悟性開發(fā)到極致。
時聞君用神識意念,在虛空中筆走龍蛇,金光陣陣,所有已知的紋路一氣呵成。
復雜精密的天級符箓,對于解開限制接近巔峰狀態(tài)的時聞君來說,也不過是信手捏來。
而空白的角落,時聞君也只是停頓數(shù)秒,手指輕勾慢挑模擬靈氣走勢,就閉上眼全憑感知,成功補缺。
解祁大師一邊用留影石記錄,一邊睜大了眼領悟天級符箓的奧義。
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卻還是只能記住不足一半的繪法,單是如此就忍不住揉太陽穴。
他看著時聞君繪制推演出的,被天地規(guī)則認可的符箓,表情復雜。
這是怎樣驚人的天賦,多么可怕的實力,上限如此之高,卻偏偏傷了手指。
天才被現(xiàn)實桎梏,鳳凰被折去雙翼。
實在是太可惜了。
可若說真的沒救,倒也不算是。
莫家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藥的,但問題是……
那是莫家留給未來兒媳婦的聘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