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宋潤甫斂目,心里卻覺得這人,不愧是連自己親姐姐都算計的人,果然裝模作樣的功力了得。
等著丫頭端了熱水進來,謝凝才起身過去旁邊的小耳室洗漱,也不管宋潤甫那疏離冷漠的神色,她泰然自若慢條斯理的做自己的事。
心里想,這宋潤甫長得不錯,可卻是個爛人。
丫頭們見屋里氣氛著實不好,都低著頭,也不敢說話,伺候完兩個主子洗漱后,立刻就躬著身退了出來。
侯爺一向是這樣冷淡的人,她們倒是習慣了,沒想到新夫人竟然是個看不懂臉色的人。一時間丫頭們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謝凝坐在床邊,不動。宋潤甫等了好一會,瞧著床頭兩邊燈架上的龍鳳花燭明亮熱烈,只是這燈架沒有原來的精致,他瞧了一眼謝凝,謝凝還是不動。
宋潤甫眉心皺成川字,自己上前去放下了帳幔,屋里頓時變成了朦朧的紅光,再放下床幔的羅帳,便看不清人臉了。
新婚之夜,要發生什么,謝凝再有準備,只是到了還是覺得心里有些不爽,趁機對著宋潤甫又蹬又撓的。
次日一早,四更天剛剛過,桃月就忙不迭的進來叫醒了謝凝。
京中的規矩是五更天的時候要行‘新婦拜堂’禮,就是要在屋里擺一桌子,桌上放著鏡臺、鏡子,新娘要朝上行跪拜之禮。桃月擔心昨天就已經省了一禮,今日怕侯府的人又故技重施,三更不到就睜著眼,等著過來提醒謝凝。
宋潤甫剛剛睡著不久,身邊躺了一個人,他輾轉難眠的,那人睡相又不好,一會搶被子,一會踢人,一會又打人的,沒個安寧。
正是酣眠之際,桃月進來了,動靜大得宋潤甫想要假裝都不知道。
偏桃月還故意說:“姑娘,我瞧著剛剛有個姑姑過去了正堂了,說不得已經將香案、鏡臺、鏡子這些擺好了,等會姑娘過去行禮就是。”
這樣的事,宋潤甫是經歷過一遍的,只不過昨天確實是故意漏了那‘合髻’禮,他對著圣上自然是各種恭敬,可到了這個搶自己親姐姐夫婿的‘惡女’,自然是隨心所欲。
他不做這個,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他這不對。
即便是說了,他也能說謝九娘不過是繼室,這禮大可不必。
宋潤甫臉色陰沉,桃月不敢去看,但能感受到屋里丫頭們的變化,她往姑娘身邊靠了靠。
謝凝坐在梳妝臺前微微側頭,眸光偏向坐在床頭,煩躁不安的宋潤甫,語氣甜膩嬌憨:“夫君可是要洗漱?”她一個新來的,私下里跟宋潤甫是什么樣的,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可若是在這些丫頭婆子們面前表現出來,這些人會怎么選?她現在要的就是將宋潤甫跟她綁在一條船上,暫時借著他的威風,震懾一下這些丫頭婆子們。
宋潤甫見她明知顧問,沉眸看了一眼圍著她轉的丫頭,趿著鞋,站了起來,往旁邊的小耳室走。
“你們兩個去伺候侯爺洗漱。”謝凝隨便的點了兩個丫頭,她現在連她們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昨天晚上送飯進來的幾個丫頭,又不一樣。
兩個穿淺灰色禙子的丫頭依言往小耳室去,她們本是新分過來春華居的三等丫頭,侯府里前天,突然放了一批人出去,還沒來得及補上,便由她們了領了這一等丫頭的差事。
去正堂拜過之后,等到天亮了,去東府的時候,宋潤甫大步流星的,一點也不顧及謝凝帶著花冠,走快了容易掉,自顧自的往前沖。
謝凝柔柔弱弱的喊了一聲,“夫君,我帶著花冠,走不快。”沒品的男人,還不如她的小竹馬。
想來也是一把辛酸淚,她早就看好的人選,如今也只能忍痛放棄。
這樣的聲音聽在宋潤甫的耳朵里,就是妖妖嬈嬈,一點都不端莊,他回過頭去,看她扶著丫頭的手,小步小步的挪著,比那學走路的稚兒還要慢。
她一身石榴紅的羅裙大袖衫,又帶著一頂假金玉做的芙蓉花冠,臉上薄施粉黛,瞧著竟然比昨晚還要好看幾分,只是這樣好看的人,配個蛇蝎的心腸,再美也是丑。
謝凝不管他想什么,只要他站著等她就好,宋潤甫大抵是知道,他一走快,謝凝就要夾著嗓子叫他,生生的將自己的步子慢了下來,只跟她差了半步的距離。
東府里棠梨院的世子夫人李氏,早就收拾妥當了,等著自己貼身丫鬟過來說宋潤甫跟謝凝相攜而來,眼神沉了下去。
宋潤甫本就得公爹看中,婆母喜愛的,原來是婆母的次子,也不當事,等到后邊宋潤甫二十一歲高中探花,得了先帝青睞,送到現在的圣人身邊,成了圣人的心腹,也是光耀門楣的好事。
直到圣人登基前,信王謀反逼宮,宋潤甫這個小叔子冒死闖宮,救了圣人,圣人封他做了永定侯。李氏心里的恨意才冒出來,她嫁到定安侯府十幾年了,做了這么多年的世子夫人,一遭失了娘家兄弟不說,還看著害死兄弟的小叔子,成了侯爺。
“人都安排過去了?”李氏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帶著一頂牡丹花的花冠,上頭點綴著食指大小的珍珠,顆顆圓潤飽滿,還有瑩潤的光澤。
巧蓮點頭,一邊給李氏調整花冠,一邊回道:“奴婢都安排妥當了,夫人,你昨天不也是瞧見了,那謝氏頭上戴的花冠,上頭的珍珠寒磣的奴婢都想笑。連四夫人那個破落戶的花冠都比謝氏頭上的好。”
那樣小的珍珠,又黃又沒有光澤的,也不知道那謝氏是怎么頂著出門的,怕是根本沒見過什么好東西,瞧著那個貨色就是好的。
謝凝當然知道昨天的花冠珍珠不好,可她為什么不換,就是帶給所有人看的,新娘的花冠是由夫家送的,就像新郎的喜袍,是由新娘家送的一樣。
她阿娘花了錢,給宋潤甫置辦了一身頂好的羅袍喜服,可他家堂堂侯府,送來一頂失了光澤的珍珠花冠,這事拿出去給誰說,都是侯府的錯。
所以她才不愿意阿娘再掏錢,將花冠上的珍珠換了。
她就是要讓所有賓客都看見。
進了東府的正房,宋潤甫的父親母親端坐在高堂,兩邊坐著宋潤甫的叔伯嬸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