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將手機架好，后退三步站定。

鏡頭里的女孩一襲素白練功服，隨著音樂里的古琴聲起勢，水袖翻飛，宛如工筆畫中走出的古典美人。

她將這段三分鐘的獨舞發給老師，兩人視頻討論著該如何改進。

這是她《綻放》初舞臺的表演，關乎她能否晉級，至關重要。

江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時清完成第四份報表校對，指尖在鍵盤上輕輕一敲。

余光里，江祁煜正在審閱合同，修長的手指偶爾在紙頁邊緣摩挲，像在丈量條款的厚度。

她支著下巴偷瞄他。

上回去見了江爺爺，兩人合作這步棋，目前走得還算順利，可要達成最終目標，和他假婚約，還得再進一步！

江老爺子對她青睞有加，沒準，可以借江老爺子的東風。

“想什么?”

低沉的嗓音驚得時清指尖一顫。

抬頭時，江祁煜已站在桌前，黑色西裝襯得肩線格外挺括，袖口露出的鉑金表盤泛著冷光。

一份文件遞過來。

“送去二十三樓市場部。”他的聲音像冰鎮過的威士忌，清冽卻帶著后勁，“林京在等。”

“明白。”時清接過文件，指腹蹭到紙張邊緣，那里仍留有他握過的溫度。

辦公室門合上的瞬間，江祁煜目光掃過時清未鎖的電腦上。

備忘錄窗口明晃晃掛著【自由計劃】

—接近江祁煜

—和江祁煜假結婚

—擁抱自由～

鋼筆在指尖轉了個危險的弧度，江祁煜凝視著那個波浪號，仿佛看見小丫頭得意的表情。

玻璃幕墻映出他微微瞇起的眼睛——擁抱自由？她想多自由?

時清回來時，空氣中漂浮著雪松與雪茄交織的氣息。

江祁煜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像柄入鞘的唐刀。

她敏銳地察覺氣壓不對，瞥了眼時間，五點半。

茶水間的現磨咖啡機發出輕響。

時清端著骨瓷杯回來，杯底與實木桌面相觸，發出“嗒”的一聲。

江祁煜沒接咖啡，目光掃過她微微泛紅的指尖，最后落在她臉上。

“祁煜哥哥，我想去看看江爺爺。”時清眨眨眼，“他今早又給我發消息了，讓我去陪他下棋。”

江祁煜唇角幾不可察地繃緊。

老爺子這周天天來電，每次響鈴不超過三聲就會掛斷，拙劣的試探。

他掃過時清精心搭配的珍珠耳釘和淺色唇膏，忽然很想看看這小丫頭要玩什么把戲。

“嗯。”他翻開文件，“替我帶份文件。”

時清轉身時沒看見，身后男人用鋼筆在日程表上畫了個圈，正是《綻放》綜藝錄制日期。

江家老宅里的紫藤花架下，棋子落盤聲清脆如鈴。

時清提著點心盒穿過回廊，聽見老爺子中氣十足的笑聲：“欣欣這手棋，進步不小！”

石桌旁，端坐著的文欣穿著重工千鳥格套裝，指尖黑子正要落下。

時清腳步一頓，隨即揚起笑臉：“爺爺，我帶了您愛的龍須酥！”

“清清來得正好！”老爺子推了推老花鏡，“欣欣剛說到你們見過?”

文欣唇角彎出完美弧度：“時小姐在江總辦公室……很能干呢。”她特意在最后三個字咬了重音。

“文小姐記性真好。”時清將點心交給管家，露出手上江家祖傳的翡翠鐲子，前兩天，老爺子差人送來的。

她執起茶壺給老爺子添茶，“祁煜哥哥忙，平時也不注意休息，我的作用，就是提醒他按時吃飯，多休息。”

棋盤上硝煙無形。

文欣的黑子陷入長考，時清卻坐在一旁，托著腮看池中錦鯉。

當年跟著爺爺在榕樹下擺棋攤時，有個總輸給她的老伯說：“時丫頭下棋，就像打太極，看著軟綿綿的，其實招招都往命門上招呼。”

“文小姐，該你了。”老爺子去吃藥，時清替他，落下白子。

觀戰的王管家頓時倒抽冷氣，眼睜睜看著白子逆風翻盤，黑子被攔腰斬斷。

文欣指尖發顫，她特地請國手大師特訓過，竟敵不過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頭。

余暉透過花架，在時清睫毛上投下細碎金光，那副天真模樣，讓她想起書里的狐貍標本。

“時小姐好手段。”文欣強撐笑意，眼眸微瞇，“藏的夠深！”

“比不上文小姐。”時清將棋子放回棋簍，“我只會點三腳貓功夫。”

見老爺子過來，她起身，出聲道：“爺爺，江總讓我捎的文件在書房，我去拿。”

“去吧。”

老爺子望著她翩然離去的背影，又看看臉色煞白的文欣，忽然大笑，執棋落子，“欣欣啊，這局不算，我們重開一局。”

此時，時清一邊上樓，一邊給江祁煜發消息：【文小姐也在】。

對方秒回：【文件在書桌左邊第二個抽屜】。

時清盯著這行字看了三秒，突然輕笑出聲，或許，江祁煜早料到她會遇上文欣……

紫檀棋盤上，文欣執黑子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微微發顫。

老爺子蒼老的手指忽然介入棋局，一枚黑子“嗒”，落在意想不到的位置。

“棋如人生，”老爺子摩挲著翡翠扳指，目光深遠，“有時候，退一步，海闊天空。”

文欣緊繃的肩膀終于松懈下來：“謝謝江爺爺指點。”

她轉頭看向手里捏著文件的時清，眼底的感激，瞬間化作鋒利的冰刃。

時清只是淺淺一笑，走到老爺子身旁坐下，端起青瓷茶盞抿了一口。

氤氳茶霧中，她看見文欣攥緊的拳頭，精心保養的指甲正深深掐進掌心。

之前那局，棋盤上那些看似無意的陷阱，本就是為她精心準備的迷宮。

“江爺爺，我該告辭了。”文欣起身時裙擺掃過棋盤，幾枚棋子輕微晃動。

老爺子專注地盯著殘局，隨意揮了揮手。

當文欣與時清擦肩而過時，一縷百合香氣里，混著咬牙切齒的低語：“時清，我們走著瞧！”

時清凝視著文欣離去的背影，指尖輕輕敲打棋罐。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睫毛下投下細密的陰影。

直到那高跟鞋聲徹底消失在前院，她才轉頭看向棋盤：“爺爺，該您了。”

對弈十分鐘之后，白子忽然露出破綻。

江老爺子雪白的眉毛一挑，落子如飛：“時丫頭，當我老眼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