萇楚和家人分別住在兩間驛舍,男女分開住。
出門在外,條件不如在家里,萇家人對此也很知足,都夸贊萇楚有本事,能勸貴人讓他們住進驛站。
比起住在外面,住在驛站顯然是更好的結果。
有清平郡王的交待在先,驛站的小吏幫忙燒好熱水送過來,給萇家人沐浴用。
趕了大半日的路,每個人都是滿身的汗,囚衣也被浸濕了,很不舒坦。
還好出門前帶著包袱,每個人都有換洗的衣裳,囚衣晚上洗過,第二日清早就能干透。
小吏也很好說話,讓他們隨意用井水,有需要的盡管找他們。
萇楚忽然覺得被流放的日子也能過下去,至少第一天遇到的人都挺好的。
睡前,萇楚還跟小吏打了聲招呼,來到驛站的廚房借鍋借茶葉,把村民們送的雞蛋煮成茶葉蛋。
煮好后倒入木桶中,放到井水中降溫,確保不變質的同時,還能讓茶葉蛋更入味。
萇家人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又把囚衣換下來清洗,掛在外面晾著,晚間安安穩穩的在驛舍里睡覺。
趕路很累,一家人躺下后,很快就睡著了。
……
兩碗陽春面,令清平郡王改變了先前的決定。
他原本打算去京城,尋找名醫,治好他吃不下飯的問題。
可如今,“名醫”就在眼前,他還去什么京城?
雖說已經跟皇上請旨,可也無妨,他再派人去送折子便可,皇上一向仁慈,定能體諒他這個同族的兄弟。
下定決心后,清平郡王連夜寫好給皇上的折子,讓手下送至京城。
清平郡王走出驛舍,嗅到鼻尖隱隱傳來的香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負手來到廚房,那股味道更濃了,饞的他五臟六腑都在抗議。
可廚房空無一人,他讓小廝查看,也沒能找到香味的來源。
就在這時,驛站小吏走過來詢問:“郡王可有何吩咐?”
清平郡王輕咳一聲,假裝淡定地問:“何人用過廚房?”
“是郡王吩咐過要多加照顧的萇楚姑娘,她用廚房煮了一鍋茶葉蛋。”
也是,不用細想,能做出這種味道的人,除了萇楚還能有誰?
清平郡王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茶葉蛋的模樣,他先前從未覺得這東西好吃,可如今配著這味道,竟讓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吃幾個。
“茶葉蛋在何處?”問過后,清平郡王才意識到他的反應有些急切,連忙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驛站小吏絲毫不覺得有什么,畢竟他也聞到了那股香氣,沒忍住還跟萇楚姑娘討要了兩顆品嘗。
那味道是真香啊,聞起來香,吃起來更香,若不是怕睡不著,他能吃一鍋。
當然,他也沒白吃,又送了一筐雞蛋過去,讓萇楚姑娘一并煮上,明早再分給他吃。
“天氣熱,萇楚姑娘擔心一晚上放壞,就放到井水里冰著了。”
清平郡王有心想說,這香味如何需要擔心,根本就留不到明天好嗎?
不過,他想到萇楚所說的話,他這些年吃得確實太少,猛然吃得太多,身體恐怕扛不住。
內心天人交戰,清平郡王終是下定決心。
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再吃。
想來,他對萇楚姑娘表現的還算友善,明早討要幾顆茶葉蛋吃,應該不會被拒絕吧?
……
驛站外的萇御史一家見狀,都恨不得咬碎了銀牙。
萇昌的親娘季老太太靠著樹干坐著,嗷嗷喊著疼。
這半日的趕路,讓她這個養尊處優多年的老太太深感吃力。
一想到明日又要繼續靠著兩條腿走路,晚上還不能睡在驛站,季老太太的心里就更苦了。
她喊來萇御史,“老二啊,你去給官差塞點錢,讓你老娘我住進驛站去。”
憑什么萇盛那樣的鄉下人能住,她就不能住?
萇昌表現得有些為難,他也不是傻的,能看出來那位貴人對他的厭惡,他怎好再湊過去?
可做官多年,他早就習慣了孝敬親娘,不然就像二十年前萇盛那樣,一旦被扣上個不孝的罪名,連京城都待不下去,更別提做官了。
沒錯,如今的萇昌仍覺得他還有機會回京城,傷人的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算對方是安貴妃的侄子,又沒真的打出什么毛病,皇上就算一時氣憤,也不會一直跟他計較,遲早會有消氣的一天。
想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召回京城做官,到時候萇盛一家難不成還能騎到他頭上去?
這樣想著,萇昌更覺得要看重名聲,老太太累成這樣,他這個當兒子的也該去找官差說說情。
結果,萇昌剛開口,就被官差面無表情地拒絕了。
“別人都能睡,就你們嬌貴睡不得是吧?”
萇昌拉著臉解釋道:“并非如此,實在是家中老母上了年紀,還請差爺通融一二。”
“通融?你當街行兇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家里的老娘,如今都被流放了,卻要慷他人之慨?”
萇昌取出一塊銀錠,悄悄塞到官差的手中,“不好讓差爺為難,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官差嚇得手一松,銀錠瞬間掉到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幾下,“都被流放了,還要用行賄這一套,也難怪你會被流放。給我老實點,再找事,就別怪我不客氣。”
說罷,官差也不管錯愕怔愣在原地的萇昌,轉身就走。
竟然想要害他?衛大人可還盯著呢。
而且上頭交代過了,只需要照顧萇盛一家,對萇御史一家不用有好臉色,他這樣做也沒問題。
萇昌看著官差離開的背影,甚至從這背影里隱隱看出幾分驕傲,讓他更加疑惑。
流放路上,給官差些好處,讓他們多多照顧,不是很常見的事嗎?
這些新來的官差,為何這般奇怪?
想不通,萇昌還想換個官差再問問,結果發現其他人都對他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
讓他有種他犯下的是天大錯事的感覺,他不就是把安貴妃的侄子給打了嗎,況且還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
那小子委實過分,當時要不是他發現及時,阿苗的清白可就不保了。
對付這樣的登徒子,打一頓都是輕的。
當然,萇昌得知對方的身份后,確實生出些后悔,可也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