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跟著施麗婭往廚房走時,后頸還殘留著客廳里那股冷意。
陳倩說二樓燈亮時,他余光瞥見施麗婭攥湯勺的指節發白,銀鐲子壓出一道紅痕——此刻這鐲子正隨著她抬手的動作輕響,她轉身時發梢掃過他鼻尖,混著點姜蒜香:"寶哥,幫我把廚房門帶上,風大,灶火要滅。"
門閂"咔嗒"落下的瞬間,廚房突然靜得能聽見油星子在炒鍋里蹦跳的輕響。
李寶這才發現,剛才客廳里的人聲、酒瓶碰撞聲,原來都像層薄紗罩著,此刻被門隔斷,連呼吸都變得清晰。
施麗婭彎腰開高壓鍋氣閥,藏藍針織裙順著腰臀線條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腳踝,沾了點灶灰的拖鞋歪在腳邊。
"你先把這排骨洗洗。"她遞過個不銹鋼盆,指尖在他掌心多蹭了半秒,"我去切蘿卜。"刀板"篤篤"響著,李寶低頭看盆里的排骨,血水在清水里暈開,像團散不開的霧。
他想起昨夜窗臺上的泥腳印,又想起施麗婭剛才在客廳發顫的湯勺,喉嚨發緊:"麗婭,你...下午收拾房間時,有沒有聽見什么動靜?"
刀聲頓了頓。
施麗婭背對著他,馬尾辮垂在肩后,發尾沾了點面粉:"聽見什么?"她反問時聲音輕得像飄在油香里,"我只聽見...自己心跳聲。"
李寶抬頭,正撞見她轉身。
她不知何時卸了點妝,眼尾的淡紅沒擦干凈,倒像是剛哭過。
案板上的蘿卜絲切得細如發絲,刀刃壓著指節,指腹有道新鮮的血痕:"切手了。"她舉著手指晃了晃,湊到唇邊輕吮,舌尖掃過傷口的模樣讓李寶喉結滾動,"寶哥,你幫我拿下紗布?
在碗柜第二層。"
碗柜離他兩步遠。
李寶轉身時,后腰突然貼上溫熱的軟玉。
施麗婭不知何時靠過來,發頂蹭著他下巴:"我夠不著。"她的呼吸噴在他耳后,帶著點糖醋排骨的甜,"寶哥,你身上有松木香,像...像我小時候在廟里聞過的。"
紗布掉在地上。
李寶去撿時,施麗婭的手扣住他手腕,指甲輕輕掐進他脈門——那力度,和陳倩剛才掐趙婉兒的一模一樣。"你怕不怕?"她突然問,聲音發顫,"怕這房子里的東西,怕那些...不該存在的腳印?"
李寶沒說話。
他看見她眼眶里的水光,在灶火下像兩顆碎鉆。
她的銀鐲子滑到腕間,露出內側一道舊疤,像條扭曲的蚯蚓。"我十二歲那年,被人販子關在地下室。"她突然說,指尖撫過那道疤,"他們說要把我賣去深山,我拿碎碗片劃的。
后來是...是個警察救了我。"她笑了笑,眼淚卻掉下來,"他身上也有松木香,和你一樣。"
李寶抽了張紙巾要遞,施麗婭卻抓住他手背按在自己臉上。
她的臉燙得驚人,淚水滲進他指縫:"寶哥,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人,是真心對我好?
不是圖我做飯好吃,不是圖我能當擋箭牌,就是...就只是喜歡我?"
油鍋里的排骨"滋啦"爆響,香氣裹著她身上的香水味涌上來。
李寶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不是平時的運動裝,而是條收腰的藏藍針織裙,鎖骨處墜著枚小巧的珍珠,在灶火下泛著暖光。"你今天...不一樣。"他鬼使神差地說,"好看。"
施麗婭的眼淚突然止住了。
她盯著他,睫毛上掛著淚滴,突然踮腳吻在他下巴上。
這動作太輕,像片落在熱湯里的蔥花,轉瞬就化了。
可李寶的耳尖"轟"地燒起來,連后頸的汗毛都豎成一片。"寶哥,我想...我想試試。"她輕聲說,手從他手腕往下滑,攥住他指尖按在自己大腿上。
針織裙的料子薄,他能隔著布料摸到她皮膚的溫度,還有肌肉微微的顫抖,"試試被人真心喜歡的感覺,行不行?"
李寶的心跳聲蓋過了灶火聲。
他想抽回手,卻被她攥得更緊。
她的臉埋在他頸窩里,發香混著廚房的煙火氣,讓他想起小時候過年,母親在廚房煮餃子,他扒著門框等第一碗的溫暖。
可此刻這溫暖里裹著根刺——她剛才說的警察,她腕上的舊疤,還有客廳里趙婉兒攥他衣角時的緊張,像根細針在扎他神經。
"麗婭..."他剛開口,高壓鍋的哨聲突然尖嘯起來。
施麗婭猛地松開手,轉身去關爐火,發梢掃過他發燙的耳垂。
她背對著他擦臉,聲音恢復了平時的輕快:"湯好了,我去端。
寶哥你把圍裙解了,沾了油。"
李寶低頭看身上的花布圍裙,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給他系上的。
繩子在腰后打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他解的時候,指尖還殘留著她剛才按在大腿上的溫度。
廚房門被推開條縫,趙婉兒的聲音飄進來:"麗婭,陳倩說她想喝熱湯,你倆好了沒?"
施麗婭應了聲,端起湯碗時,李寶看見她手腕上的銀鐲子閃了閃。
那道舊疤在鐲子邊緣若隱若現,像道沒愈合的傷口。
他突然想起,王立平前天在鎮上買酒時說的話:"施麗婭這姑娘,嘴甜手巧,就是...命里帶煞。"
高壓鍋的余氣還在"嘶嘶"響,混著客廳里陳倩壓抑的抽噎聲。
李寶望著施麗婭泛紅的耳尖,突然覺得這廚房的暖香里,藏著比二樓燈亮更讓人不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