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里最后一盞長明燈在蛇信子掃過時"噗"地熄滅,黑暗像潮水般涌來。
朱子華的瞳孔在黑暗中劇烈收縮,直到許生明顫抖的打火機亮起,豆大點的火光里,他看清了金箔上的字——"擅動棺中物者,魂入金箔,亂石穿空,驚濤拍岸,七日內必應"。
"動...動金箔了?"趙亮明的聲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鴨,他攥著洛陽鏟的手青筋暴起,卻半步不敢上前。
朱子華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將金箔從干尸胸口揭下,掌心的血正順著金箔邊緣往下淌,在"魂入金箔"四個字上暈開暗紅的花。
"轟——"
頭頂傳來悶雷般的震動,墓頂石屑簌簌落下,砸在金棺上發出細碎的響。
朱子華后槽牙咬得發疼,他想起老家村里老人說過,帝王陵的機關連地脈都牽著,觸了棺槨就是動了地脈的逆鱗。
他猛地抓起腳邊裝著夜明珠的布袋,沾血的手指深深陷進粗布紋路里:"跑!
去墓道口!"
許生明的打火機"咔嗒"滅了,黑暗中只聽見劉一鳴撞翻陶俑的脆響。
朱子華的太陽穴突突跳著,他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撞在石壁上,混著越來越清晰的石縫裂開聲。
墓道口的方向有朦朧的光透進來——是他們進來時留的應急手電,此刻正隨著震動在地上打滾,光斑像發瘋的螢火蟲。
"朱老四!
你踩了什么——"趙亮明的喊叫聲被更大的震動碾碎。
朱子華的左腳突然陷進一塊松動的青石板,石板下露出半面八卦圖,刻著坎位的石塊"咔"地彈出半寸。
他想收腳,可震波來得太急,整面石壁突然向前傾斜,數根手臂粗的鐵刺從兩側墻縫里"唰"地射了,出來。
左腿傳來被火鉗燙穿的劇痛。
朱子華踉蹌著栽倒,鐵刺穿透小腿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的血濺在八卦圖上,把"坎"字染得鮮紅。
更恐怖的是頭頂——震落的石磚正砸斷墓道頂部的懸棺鏈,十數具裹著霉布的尸體"噼里啪啦"砸下來,一具穿著七品官服的干尸正好壓在他腰上,肋骨發出"吱呀"的**。
"操...曹,你,祖宗!"他用沒受傷的右腿猛踹壓著自己的尸體,腐爛的官帽滾到腳邊,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顱骨。
懸棺里的隨葬品劈頭蓋臉砸下來,有玉璧、有銅劍,還有塊帶銘文的石牌砸中他的額角,溫熱的血順著眉骨流進眼睛,模糊了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震動突然停了。
朱子華的耳朵里全是嗡鳴,他吃力地推開壓在胸口的死人骨頭,那具官服干尸的手還抓著他的衣袖,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他咬著牙扯斷衣袖,拖著被鐵刺貫穿的左腿往墓道口爬,每動一下,腿上的傷口就像被人用刀尖攪動,疼得他眼前發黑。
當他的指尖終于觸到墓道外的野草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山風裹著晨露撲在他汗濕的臉上,他卻猛地僵住——剛才在墓道里地動山搖,可外面的松樹連葉子都沒晃。
遠處的山梁上,晨霧正緩緩散開,露出山腳下平靜的小山村,雞鳴聲清晰得像就在耳邊。
"假的...都是假的?"朱子華癱在地上,盯著自己腿上還插著的半截鐵刺,血已經流成了小水洼。
金箔還攥在另一只手里,被血浸透的"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在晨光里泛著冷光。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文物局當臨時工那會兒,老科長說過乾陵的詛咒不是要人命,是要人心——讓你明明活著,卻被恐懼啃得只剩骨頭。
"退出...我退出。"他對著山風喃喃,聲音抖得像片落葉,"不去爭什么礦場,不接那單走私,明天就把公司轉給兒子...只要別讓亂石和驚濤..."
一陣山風突然卷著松針刮過他腿上的傷口,劇痛讓他蜷縮成蝦米。
就在他悶哼著抬頭時,東邊的山坳里突然騰起一片白霧,霧里傳來若有若無的轟鳴聲,像極了...像極了漲潮時海浪拍岸的聲音。
朱子華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著金箔上的血慢慢被風吹干,露出"七日內必應"那幾個字,突然想起剛才在墓道里,壓在他身上的官服干尸腰間,掛著塊刻著"袁"字的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