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著玉蘭花瓣撲在趙樂樂后頸,她蹲在警戒線外的綠化帶邊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塑料袋里的黃紙硌得手腕生疼,那是她從圖書館舊書堆里翻出的鎮尸符拓本——苗淼墜樓前三天,她把符紙塞進對方枕頭底下時,只當是學生會競選中的惡作劇。
"同學,這么晚蹲這兒干什么?"
王阿姨的手電筒光突然刺過來,趙樂樂驚得松手,半疊紙錢"嘩啦"散在地上。
她慌忙去撿,指尖碰到還帶著余溫的灰燼,燙得縮了一下。
抬頭時,管理員阿姨的白頭發被風吹得蓬亂,老花鏡后的眼睛正盯著她懷里露出半截的黃紙。
"我...給苗淼燒點紙。"趙樂樂的聲音發顫,喉結上下滾動,"她走得急,我..."
王阿姨的手電筒往下照,照見地上未燒盡的紙錢邊緣焦黑,像被什么東西啃過似的。"你是學生會那個趙樂樂吧?"她皺起眉,"宿管條例寫著不讓在樓前燒紙,萬一引著綠化帶怎么辦?"
趙樂樂突然抓住王阿姨的袖口,指甲幾乎要摳進布料里:"阿姨,我求你件事。"她的呼吸急促起來,額角沁出細汗,"苗淼出事那晚,我...我給她發過恐嚇消息,說'你怕的東西在床底'。
她墜樓前肯定以為是真的,要是她鬼魂纏上我..."
王阿姨的手一抖,手電筒掉在地上,光圈在趙樂樂臉上晃出一片慘白。"小同學,可別亂說話。"她后退半步,卻被趙樂樂拽得踉蹌,"那符紙是我放的,我就是想嚇唬她退出競選。
現在她走了,我夢見她站在我床頭,說'樂樂,床底的聲音你聽見沒?
'"
趙樂樂的眼淚大顆砸在王阿姨手背,混著夜露的涼意。
管理員阿姨喉結動了動,終是嘆了口氣:"行吧行吧,我帶鑰匙。
但就十分鐘,完事兒鎖門。"
507寢室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霉味混著若有若無的腐葉味涌出來。
趙樂樂的鞋跟磕在門檻上,借著王阿姨的手電筒光,她看見苗淼的床鋪還維持著出事前的樣子——被子半掀著,《唐史綱要》攤開在枕畔,書頁間夾著半支斷了的口紅。
"快點。"王阿姨站在門口,鑰匙串在指間叮當作響。
趙樂樂從書包里摸出香盒,金屬盒蓋打開時發出脆響。
她的手指抖得厲害,三根香怎么都插不進香爐,"當啷"掉在苗淼的床單上。
香灰簌簌落在"李淳風與袁天罡"的筆記旁,那是苗淼準備競選演講的資料。
"夠了吧?"王阿姨的聲音里帶了點不耐煩。
趙樂樂沒應聲。
她盯著床頭掛著的校徽,突然想起上周投票前,苗淼舉著被撕爛的演講稿沖她喊"是不是你干的",當時她躲在樓梯間笑出了聲。
此刻香頭在她手里明明滅滅,映得校徽上的"長安大學"四個字泛著冷光。
"滋——"
最后一根香燒到了三分之二,火星子"啪"地濺在窗框上。
趙樂樂手忙腳亂去接,卻見香尾還剩寸許,青煙蜷曲著往窗外鉆。
她鬼使神差地把香插在窗框與玻璃的夾縫里,那里積著層薄灰,剛好卡住香身。
"走了!"王阿姨扯她胳膊。
趙樂樂最后看了眼苗淼的床鋪,轉身時撞翻了桌邊的保溫杯。"哐當"一聲,溫水滲進地板縫,像誰在低聲啜泣。
李薇和蔣麗萍推開門時,寢室里浮著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什么味兒?"蔣麗萍抽了抽鼻子,把書包甩在椅子上,"像燒糊的...香?"
李薇剛要開燈,突然頓住。
窗臺上有道暗紅的影子在動——是半截快燒盡的香,火星子在黑暗里明明滅滅,青煙正往苗淼空著的床鋪飄。
"啊!"蔣麗萍尖叫著撲進李薇懷里,兩人的指甲幾乎掐進對方后背。
李薇的牙齒打戰,卻還是拽著蔣麗萍的手往窗臺挪。
香灰落在玻璃上,積成小小的墳包,最頂端的火星子"滋"地滅了,只剩一縷白煙懸在半空。
"誰...誰進來過?"蔣麗萍的聲音帶著哭腔。
李薇咬了咬舌尖,抓起香頭扔進垃圾桶。
金屬桶底發出悶響,驚得她打了個寒顫。
月光透過紗窗照進來,正好落在苗淼的《唐史綱要》上,攤開的那頁寫著:"乾陵地宮入口,藏于牡丹花蕊之中。"
蔣麗萍摸黑爬上床,手在枕頭下碰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是今天剛買的DV。
她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聽見李薇在床簾后抽鼻子,突然想起苗淼出事前說過的話:"我夢見乾陵的牡丹開了,紅得像血。"
她按下DV的開關,鏡頭里閃過一片雪花點。
黑暗中,某個角落傳來"咔嗒"一聲,像是門閂被輕輕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