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時候給他種下的符篆？

哦，大長老凌云想到了。

是他帶著天命之人去混沌城求助，大乘尊人們為他們療傷的時候。

當時，他還曾疑惑，怎么沒修補天命之人的混沌符？萬一再遇到危險，怎么才能保住他們的命？

凌云很擔憂。

尊人們只告訴他——

天命之人不會死、不能死。

他那時不明白，現在卻明白了。

天命之人不會死，因為，有人替他們死啊！

身體在一點點消失，化成靈氣消散在天地間，帶著痛苦，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消融，從四肢到身體。

三長老撲上來，雙目赤紅：“大師兄！”

她想救他，可是丹藥、靈氣、法寶，全都無用。

這一劍是黎扶借助大乘之力、借助所有能調動的怨氣，全力一擊。

凌云艱難開口：

“呵。”

他閉上眼睛，任由身體消散，那一個字，只剩下無盡嘲諷。

從天命之人出現、鬼煞之主降世，他這個九霄大長老就一直在追殺當中，不斷受傷，拼死護著天命之人……

哪怕知道天命之人有錯，他還是選擇袒護，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九霄，為了修仙界。

畢竟，天命之人的存在有重要意義，不是嗎？

可到頭來。

他竟是這樣死掉的。

這就是九霄啊！

他可以犧牲黎扶袒護天命之人，大乘尊人們也能犧牲他，袒護天命之人。

鬼煞主說得對，因果報應。

還是冤鬼的黎扶上九霄、告天命之人，他將他們護在身后，將黎扶攆出九霄。

那一刻的袒護，就已經注定今日報應。

真是好笑。

凌云身體化成靈氣消散，他死了，再也管不了九霄，更顧不上是否有滅世之劫存在。

黎扶與修仙界，誰勝誰負都不重要。

這九霄，再與他無關。

風吹過，靈氣飄散。

黎扶望著他在眼前消失。

好似又看到當初九霄之上見到的大長老，他剛剛出現，便帶著花月與沉蕭，要求議事。

之后，他一直護著兩人，在曲山的世界為保護兩人，差點折了半條命。

也算是……

求仁得仁。

三長老的手在虛空中抓了抓，然而什么都沒抓到。

九霄大長老，徹底消失在這世間。

三長老眼神當中，一瞬間滿是殺氣，赤紅眼眸如刀，是對黎扶的，也是對……天命之人。

對上這雙憤怒眼睛，黎扶偏頭，微微一笑：

“你們為九霄、修仙界賣力，但似乎你們的大乘尊人，沒把你們放在眼里啊？”

周圍越發安靜。

幾大長老面色驟變。

九霄大長老即便不是太虛實力最強的，但絕對是地位最高者之人，當年，還是大乘尊人親自選出，將九霄交到他的手上。

他以修仙界利益為先，這些年足夠盡心。

他可以被犧牲，他們呢？

這個念頭不敢深想，越想就越覺得刺骨寒冷，頭皮發麻。

這時。

黎扶眼神一厲，手上人皇劍幡再次朝著花月與沉蕭攻去。

“呼——”

九霄大陣席卷，含徽深吸一口氣，操控著強大靈氣迎上去。

人皇劍幡與靈力相撞，兩邊的人同時被推出，黎扶的身體落入忘川，含徽等人則被朝上撞出去。

不妄接住黎扶。

她踉蹌兩步站穩，視線盯著上方。

含徽剛剛抗下一擊，面色卻比她還要難看數倍，九霄眾人，全都陰著一張臉。

大長老之死，就如陰影罩在他們頭頂。

還要再戰嗎？

應該問，還能再戰嗎？

含徽看了眼不遠處站著的妖紫色身影，深吸一口氣：

“撤。”

這一局，又輸了。

——還犧牲了他們九霄的大長老。

見他們要離開，黎扶往前兩步，望著上方：“諸位，天命之人被護得真好，用你們命護著呢，九霄大長老都能犧牲……”

她歪歪頭，眼神狡黠：“你們剩下這些人，體內有符篆沒有？”

挑撥，毫不掩飾。

八長老面色陡然一白。

六長老憤怒的視線看向黎扶，被戳中心里擔憂，惱羞成怒，恨不得現在就拍死她，靈力在手上運轉。

含徽同樣變了臉。

但她深吸一口氣，什么都沒說，任由九霄大陣靈氣卷起他們，帶著人消失在原地，兩只虛影之手伸出來，粗暴地拖著花月與沉蕭離開。

今日，殺不了黎扶。

再耽誤下去，死的就不止一個大長老了。

*

等九霄的人走后。

黎扶身體一晃，搖搖欲墜。

不妄趕緊扶住她，皺眉：“你沒事吧？”

黎扶搖頭，聲音嘶啞：

“死不了。”

只要死不了，這傷勢就不嚴重。

不妄又好奇：“你怎么沒追？”

按照黎扶這人的性子，剛剛就該一擊接一擊，多弄死幾個才對啊。

黎扶眼神微沉，轉過身——

“我也想知道，怨鬼殿朋友，你們不恨九霄的人嗎？為什么只是一擊，就撤走了大乘之力？”

之前沒分神，此刻才看到來人一身妖紫長裙，眉目嬌柔，嘴角噙著一抹笑，上下打量著黎扶。

聞言，她眼眸微動：“小怨鬼，不要總打打殺殺，太不和平了。”

黎扶看著她，沒說話。

屠仙與曲山從劍幡里面出來，一左一右，防備地盯緊面前之人。

女子不在意，嬌媚一笑：“我出手幫你一次，就已經很不錯，你太弱了，本來我都不想插手，但你差點把命給玩沒了，就只能出來。”

不妄眼神微動。

“敢問閣下大名。”黎扶平靜問道。

女子俯身看向她：“崎香。”

她勾起黎扶下巴，撫摸她的臉，紅唇微動：“雖然是鬼煞主，但你現在沒能力，加入怨鬼殿吧，從此以后，我們保護你。”

屠仙皺眉。

曲山下意識拍她的手背，粗聲粗氣：“別亂摸！”畢竟是他老大。

崎香笑容不變。

下一刻，她手指輕輕一動，有什么拍了曲山一下。

直接將人打懵。

曲山頭上，不僅黑角沒了，就連怨氣都散掉大半，腦袋變得尖尖的，像是被削掉幾層一般，兩眼發蒙。

——果然，所有人都覺得那兩個角很丑。

崎香聲音冰冷：“跟老娘這么說話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不妄：“……”

剛來一個“老子”，又來一個“老娘”。

“小怨鬼，你應該比較聽話吧？”崎香看著黎扶，意味深長。

曲山是殺雞儆猴的“雞”。

她在威脅黎扶，若是不聽話……

聞言，黎扶卻是笑了，伸出手，將崎香的手指一根根從臉上取下來，聲音無波無瀾——

“怨鬼殿可比我恨修仙者，別裝了，為什么不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