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真相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個沒有答案。

從前以為花月是天命之人，所有人對她的保護、始仙對她的在意，都有理可依，可現在，黎扶才是天命之人……那花月是什么？

被扔在地上的花月一顫，艱難地抬起頭。

一樁樁一件件，自混沌城十大金仙出現開始，每揭開一個真相，就讓她痛苦一次，她以為最差不過如此……

沒想到，竟還有陰謀。

連天命之人都不是，她花月是誰？這一生、數百年，又究竟是什么？

沉蕭望著黎扶，嘴角笑容不變，手指輕輕撥動著陣盤，忘川怨氣繼續匯聚，蓮花越來越小，如血一般越來越紅。

“阿黎，在泰明時，你最是懶散，常常喜歡躺在梨花樹下聽故事，偶爾有好的話本，也會作為你的消遣……”沉蕭喃喃。

那時候的黎扶就很聰明，學什么一日千里，他書房里面的史書她看，外面的話本也看，看似慵懶、散漫，沉家上上下下所有事卻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黎扶隔著烈火望著他。

在說花月，為何提起話本？

她像是想到什么，心中一動。

沉蕭笑容越發詭異，聲音輕柔，又帶著毛骨悚然的寒意——

“花月沒出現前，你悠閑度日，她出現后，你便一直尋找著應對她的法子，直到剝皮剔骨慘死……若沒有人傷害你、刺激你，如何激起你的斗志？讓你恨、讓你怨，讓你上九霄、讓你下忘川?！?/p>

黎扶愣了愣，倏地一笑。

她已猜到一點真相，此刻聽來，仍然覺得可笑，真相竟是如此。

“真好笑?！彼f。

始仙的棋局上，將所有人都變得好笑，好人、壞人、無辜之人，都成了他的棋子，隨意撥弄、把玩，讓他們走向他制定的命運。

容霜燼的遭遇、朱財神的二十五萬次循環、含徽悲劇的一生……她的親眷、摯友，無辜慘死的黎家人、曦月。

黎扶隔著烈火，望著他，眼中……殺意盡顯。

——她一定要殺了他！

——不死不休！

“好笑嗎？話本不都是這么寫的？”

沉蕭歪歪頭，一臉無辜：

“我好不容易挑選出這么一個合適的人，讓九霄長老當中最壞的那一個收她為徒，安排她去泰明，遇到你的夫君，一見鐘情……”

于是，故事完整了。

花月是個壞人，壞事做盡，不僅傷害黎扶，還害死了她最在意的親友，將黎扶逼成怨鬼，讓她恨、讓她要不到公道，讓她手執長劍，一路拼殺。

而沉蕭一路保著花月的命，讓她像是打不死的老鼠，被整個修仙界護著，引著黎扶為復仇強大至此，兩百年大乘！

“話本當中，總要有一個惡人，壞得沒有道理、惡事做盡，才能讓‘主角’走向最終的勝利。”沉蕭輕笑，漫不經心撥動陣盤，“阿黎，我以你為主寫的故事，精彩不精彩？”

花月，不過是黎扶走向勝利的磨刀石，一塊礙眼但至關重要的磨刀石。

黎扶嗤笑，聲音晦澀嘶啞：

“是走向你的勝利?！?/p>

當然是走向沉蕭的勝利。

——因為，這個“故事”是他譜寫。

沉蕭不答，只是一笑。

時至今日，一萬年的精心安排，細細謀劃，他終于可以收獲他的勝利果實。

忘川之上寂靜無聲，最后一層真相如此令人意外。

“哈哈哈！”花月笑了，打破寂靜。

她躺在忘川之上，望著幽綠天空放肆大笑，笑得滿臉淚水，笑得渾身抽搐，手腳無力。

磨刀石、故事里的惡人。

“拜師是假的，天命是假的，遇見心愛之人是假的，連人生……都是假的……”花月搖搖頭，捂著撕裂的心臟，仰天大笑，“哈哈哈！”

她笑含徽一生被安排，到頭來，她竟是更加可笑，她連七情六欲，所愛所恨所惡，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她能成為天命之人，能得到始仙沉蕭袒護，一路痛苦走到今日……

只是因為她是個極惡之人！

蓮花越來越小，已經到了黎扶身側，即將完全合攏，她不去看徹底崩潰的花月。

到此時此刻，花月已經不重要，她只是在有人編撰的故事當中，當一個壞事做盡的惡人，她不需要講理，她不需要清醒，作為修士，她可是愛上一個有家室的凡人，她可以去害那個凡人的妻子，惡貫滿盈……

黎扶只緊緊盯著沉蕭。

“不對。”黎扶虛弱的聲音堅定，“若只是如此，你沒必要提升花月的修為，若只是如此，你更不必到此時依舊帶著花月?！?/p>

沉蕭修煉絕情道，無情無義，花月根本不存在于他的心上。

既然無用，就應該拋棄。

如果說之前還要為沉蕭自己遮掩，那現在呢？花月分明已經無用，為何還要帶著她提升修為，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不對，還有緣由。

沉蕭俊逸臉上帶著冷冷的笑，薄唇輕啟：“時間到了，你不必知曉?！?/p>

話音落地，他雙手一合。

蓮花徹底合并！

他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在這里給他們解釋真相，煉化需要時間，她既然想知道真相，那就告訴她，讓她安安靜靜等著煉化。

這個陣已成，就不可能破開。

但黎扶若是反抗，不管不顧拼個同歸于盡，還是會有點小麻煩，只用真相就可以拖延，他自是不怕費口舌。

如果時間到了，那就無需再多說一個字。

身后，坤越咬牙切齒：“沉蕭，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沉蕭頭也不回，輕蔑一笑：“這世界上天道都沒了，哪里來的報應？”

因果報應只來自人，曾經欺壓的人翻身而上，報應回來，但強者為尊，他為至強，只要無人能夠壓過他，自然就不存在任何報應。

強者，才能制定這世界的規則！

蓮花被千萬根紅色絲線穿透，更加洶涌的怨氣灌入蓮花之中，里面大火燃燒，連著人皇劍幡一起鍛造，黎扶的身體模糊不清，氣息越來越弱，怨氣強行注入，大乘巔峰的氣息動蕩！

就差一點了。

沉蕭眼神瘋狂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