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世子爺從您這要了一件披風(fēng)給那位小姐,想必她是來道謝的。”丫鬟溫聲提醒。
裴蕪恍然大悟,命人將晏逐星帶了進(jìn)來。
她有些好奇,這個鬧上公堂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樣。
晏逐星見到她,行了一禮:“多謝裴二小姐雪中送炭。”
“不客氣,小事一樁罷了。”裴蕪好奇地看著面前的人。
如今這位可是京城里的風(fēng)云人物。
先是被家里人告上公堂,而后又得了皇后娘娘的賞賜。
她忍不住詢問:“皇后娘娘為何給你賜東西啊?”
晏逐星將吳嬤嬤說的理由重復(fù)了一遍。
雖然她覺得這個理由有些勉強(qiáng),但她也想不出好端端的皇后娘娘為何會這樣做。
“這樣么?”裴蕪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盯著晏逐星送來的回禮,詢問道:“不是說你母親對你不好么,怎么你還有銀子給我買新的披風(fēng)?九章堂的衣裳,可不便宜。”
“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若不是……唉……”晏逐星一一回答了她的問題。
她回答得很有技巧,每句話后邊都留了鉤子,惹得裴蕪忍不住繼續(xù)問下去。
問著問著,晏逐星就把溫如霜母女做的惡事倒了個干干凈凈。
聽到最后,裴蕪已經(jīng)跟她同仇敵愾了起來。
“沒想到啊,定遠(yuǎn)侯夫人竟然這樣歹毒。你妹妹因病寄養(yǎng)在外,不能像你一樣時時陪在她身邊,她偏袒你妹妹雖然情有可原,但也沒不必這般苛責(zé)你吧,又不是你的錯。”
晏逐星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總想著,是我虧欠了妹妹,讓她在外邊受苦,讓一讓她也無妨。三歲孩童都懂得家丑不可外揚(yáng)的道理,我又怎會不懂。只是我怕再讓下去,把命都讓沒了,這才在公堂上說了那些話。”
“委屈你了。”裴蕪聽著愈發(fā)同情她了。
“日后要是遇上什么事,你只管差人來找我,我?guī)筒涣四悖€可以找堂兄。他是京兆尹,厲害著呢!”
待到晏逐星要離開時,裴蕪又給她拾掇了一匣子的珠花首飾。
“使不得!”晏逐星趕忙推拒,卻被裴蕪溫?zé)岬恼菩母沧∈直场?/p>
“我收了你的禮物,你也該收下我的禮物才是。除非,你不把我當(dāng)朋友。”
她嬌俏的臉上滿是認(rèn)真。
晏逐星沉默了片刻后,輕輕抱了抱她,拿著匣子轉(zhuǎn)身離開。
她有些自行慚穢。
這一趟來,是算計,是利用,她不配和裴蕪這樣心思澄澈單純善良的姑娘做朋友。
如果,上輩子她能認(rèn)識裴蕪就好了。
晏逐星駕著馬車離開,裴蕪站在原地沖她揮手,裴明鏡正好下值回國公府。
“大堂兄。”裴蕪趕忙沖他行禮。
“先前離開的是定遠(yuǎn)侯府大小姐?”裴明鏡掃了一眼離去的馬車。
“正是。”裴蕪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滔滔不絕地說起了今日之事。
“大堂兄,你知不知道逐星有多可憐。侯府連個車夫都不給她配,她那個妹妹更是可惡……”
裴明鏡聽完,瞥了她一眼:“你這沒心眼兒的趁早離她遠(yuǎn)些。你倆加起來八百個心眼子,她八百零一個,你,不足一個。”
裴蕪怔在原地。
待到裴明鏡離開后,她氣得直跺腳,看向自己的心腹丫鬟瓔珞:“大堂兄剛剛是不是在說我傻?”
“呵呵呵,大少爺和小姐說話,奴婢不敢偷聽。”瓔珞望天,不敢正面回答。
“哼。”裴蕪拂袖離去。
她才不傻呢。
她看得出來,晏逐星是好姑娘。
……
晏逐星回了侯府。
溫如霜得知她去衛(wèi)國公府還了披風(fēng),便差人將她叫了過來。
“逆女,你可真是愈發(fā)沒有規(guī)矩了。今日出門,竟然不和我這個當(dāng)家主母通傳。還和你兄長直呼我的名諱,跪下!”
晏逐星站在原地,盯著她:“溫如霜,你別忘了,過幾日我還得進(jìn)宮指點(diǎn)十公主跳破陣舞呢。”
溫如霜沒想到她當(dāng)著她的面就敢直呼她的名字,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可偏偏她搬出皇后來壓她,她還沒法反駁。
她悻悻地看著晏逐星:“我且看你能狂妄多久,等到冰嬉宴后,有你好看!”
“看來晏明修并沒有把我的話完全轉(zhuǎn)達(dá)給你。”晏逐星神色冷淡。
她彎腰湊到了溫如霜面前,低聲道:“你說,若我親生爹娘找到我,知道你們對我做了這些事情,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們嗎。”
溫如霜喉頭猛地咽下口水,退后幾步,冷汗順著貼額角往下淌。
她差點(diǎn)脫口而出“你都想起來了?”
幸虧理智回籠,她咬著舌尖硬生生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你親生爹娘該感謝我將你撿回來才是,不然你早就被拐子帶走,不知道賣到哪里去了。再說了,我可是侯府主母,誰敢動我。”
“哦。那就拭目以待吧。”晏逐星轉(zhuǎn)身離開。
她剛剛不過是試探一下溫如霜罷了。
之前做鬼的時候,見她拿出來過一個金鐲子說是她幼時的貼身之物。
尋常百姓人家,斷然不會給女兒準(zhǔn)備金鐲子。
她原本的身世應(yīng)該非富即貴,而且相當(dāng)疼愛她這個女兒。
只是她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而溫如霜似乎也不知道她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一切只能從長計議了。
溫如霜望著晏逐星離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她的裙角,緊繃的脊背驟然一松,那口屏住的氣息才顫巍巍吐出來。
“你說,她是不是都想起來了?”她猛然攥緊李氏枯瘦的手腕。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呀。”李氏也慌得很。
當(dāng)初他們回夫人的娘家,弄丟了二小姐,遍地都尋不到人。
夫人在街上瞧見打扮得粉雕玉琢的大小姐,便生了邪念,將人抱走代替二小姐。
大小姐彼時不過一兩歲的模樣,吐字卻很清晰,一直哭喊著要找爹娘哥哥,死活不肯改口叫夫人娘親。
夫人不得已給她下了藥,讓她忘掉了自己親生的爹娘。
今日大小姐舊事重提,難不成是藥效過了,她全想起來了?
“不,她肯定是在詐我,她那時候才那么小,怎么可能想得起來。”溫如霜死死抓著李氏的手,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她的皮肉里。
“不能讓她把這事說出去,她要是說出去了,那一切就都?xì)Я恕!?/p>
她冷汗淋漓,謀劃著該如何除掉晏逐星。
三日后。
威寧侯府送來了請柬,邀請她們過兩日去參加侯府老夫人的壽宴。
溫如霜想要拒絕,如今滿城流言蜚語都是關(guān)于他們定遠(yuǎn)侯府的,她若是去了少不得要被旁人暗諷。
她不想去丟那個人。
晏明月卻勸她赴宴。
“娘親,咱們必須去,還得大大方方的去,不然旁人肯定又要多加揣測,覺得咱們虧待了姐姐。”
溫如霜思索片刻,覺得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況且,我與威寧侯府的云霏姐姐是好友。她的祖母過壽,我不去,也不合適吧。”晏明月拉著她的手撒嬌。
溫如霜徹底偏向了她的提議,但想到刺頭一般的晏逐星,又有些煩躁:“只是晏逐星她未必愿意跟我們一起去。”
一起去了,也未必會乖乖聽話。
若是在壽宴上鬧起來,那可就丟臉了。
她沒敢把心底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