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亮皮” 在“在水一方”攢局請馬股長吃飯。馬股長帶了他的一大群同事過來，其中有幾位是負責產品檢測的小姑娘。一見這陣勢，何東風心里有苦難言：這一頓飯，他和谷艷芳得切多少顆檳榔呵。

見桌上沒幾個像樣的菜，馬股長毫不客氣，主動叫來服務員加了幾道硬菜，要了兩瓶好酒。開席前，“亮皮”開門見山地問道：“馬哥，你們的檢驗結果出來了吧？”馬股長叼著煙點頭說是，沒有檢出麻黃，但……沒等他把話說完，“亮皮”就打斷道：“沒有檢出就行，大家吃好喝好，其他事情馬哥說了算?！?/p>

何東風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心中暗想，是誰在背后搞老子的鬼，別讓我查出來，否同則我也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正在和假想敵較勁時，“亮皮”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主動出擊的時候到了。何東風端著酒杯走到馬股長身邊，彎腰說道：“感謝領導為我討回了清白，我先敬您一杯。我是農村來的，不知道麻黃是什么東西，為什么不能放？”

馬股長干了杯中酒，紅著臉對左側的一位美女說道：“專業問題要請專業的人回答，小梁你給何老板科普一下。”

梁美女是學食品檢驗出身，平時和違規添加的化工產品接觸很多，她說麻黃是一味中藥，一般用于治療感冒、哮喘等毛病。但是由于它有很強的發汗效果，一些不良檳榔個體戶為放大產品的勁道，在鹵水里添加了麻黃，導致顧客額頭冒汗，誤以為檳榔個子質量好、來勁。是藥三分毒，麻黃也一樣，麻黃中含有一種叫做***的東西，可以刺激腸道蠕動，從而加速食物在腸道中的通過速度，讓人拉肚子。

飯桌上最忌諱聊排泄的話題，梁美女點到為止沒再說下去。何東風其他的沒有聽出去，只記住了來勁、發汗、拉肚子三個關鍵詞。他又給馬股長倒上酒，憤憤不平地說道：“一粒老鼠屎，打爛一鍋湯。我代表新入行的個體戶，強烈要求政府鏟除奸商！”說罷，他低頭俯在馬股長耳邊低聲問：“馬領導，我現在最想知道是誰在后面捅我的刀子？”

馬股長是洞庭湖的老麻雀，不可能和一個只有一面之交的人說掏心窩子的話。他扭頭和“亮皮”說著什么，根本沒把何東風的問題當回事。何東風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卻又不能得罪對方，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梁美女拉起家常。

不知從何時開始，大家的話題突然轉到最近德城工商局領導班子的調整上來。馬股長的職位不高，消息卻很靈通，大家都希望能從他口中了解領導們的“八卦”。馬股長神秘兮兮地說：“你們知道新來的紀委書記符文秀有啥背景嗎？”大家都面面相覷，疑惑地望著馬股長。像掌握了內幕消息的新聞發言人一樣，馬股長得意地透露：“她老公是市里的常務副市長孫志球?！闭f著，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席間的幾位女同事道：“工作努力有什么用，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小梁，你還有機會哦?！贝搜砸怀?，酒桌上立即又掀起一輪**。

晚餐結束，大家陸續告辭?！傲疗ぁ惫室夂婉R股長走在最后，偷偷往他口袋里塞了個信封。馬股長沒說話，老道地將手伸進口袋捏了捏信封的厚度，離他的預期有相當差距。正欲開口，“亮皮”已搶先發話：“馬哥，你也看到了，小何的店子才起步，你就高抬貴手、手下留情，權當交個朋友?！?/p>

馬股長回頭瞟了一眼身后的何東風說道：“何老板，你要好好感謝‘亮皮’兄弟，不是他的面子，你的檳榔能不能賣還難說。”

“兩位大哥都是小何的貴人，大恩不言謝，咱們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青云”檳榔店內，谷艷芳正在燈下切檳榔，見何東風一身酒氣的回來，她忍住不悅地給他泡了杯茶：“你就不能少喝點？又不是吃別人的、花別人的！”

何東風沒理她，心中暗罵頭發長、見識短，世上沒有比她更蠢的女人。

見何東風坐那一邊喘著粗氣、呷著茶，谷艷芳提高腔調問道：“知道是誰誣蔑我們了嗎？”

“領導說要保護舉報人，不肯透露具體姓名。只說是個老口子，對我們的情況非常熟悉。他要我們不用瞎猜對方是誰，規規矩矩做好自己的生意才是正事。”

谷艷芳聞言，脫口而出道：“熟悉我們的人，這還用猜？不是你師傅還會有誰！這么多年，只有他對我們不懷好意，一直想搞臭我們。”

何東風還是沒有吱聲，他一直在琢磨剛才馬股長說的那個叫“符文秀”的紀委書記，和他認識的“符文秀”是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