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菲菲打斷文靜的話，將兩只酒杯碰在一塊說道：“妹妹，今天過節，我們不說難過的事，一切都得朝前看。我的情況你們也知道，公婆潛逃海外，丈夫不辭而別，自己一沒本事、二沒靠山，不照樣要活下去。妹妹，你選擇的活法比我的高尚，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剛才還勸文靜別激動的曲菲菲，自己的聲音先哽咽了。

汪致遠像個傻子似的坐在一旁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說點什么能安慰她倆。

“好了，我們都高興起來，你第三杯酒是不是該敬小汪哥了？”曲菲菲接過文靜遞過來的紙巾，回到平時的大大咧咧。

汪致遠忙舉起杯，對文靜說道：“靜靜，我來敬你。其他都不說了，祝你回去后有新的生活，越來越好！”

“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的。我爸媽已經在江南省的豫府銀行給我聯系了實習崗位，從頭再來吧。”文靜的酒量到底還是不行，幾杯酒下肚就開始兩手拖腮做沉思狀了，“大學畢業后我沒有聽他們的話，想著二姨夫婦在德城有人脈資源，山南的發展潛力比江南更有優勢，我就盲目地跑過來了。沒想到，二姨夫婦上演了一出狗血劇，我自己也差點被推進火坑。現在我明白了，個人地努力無法徹底改變人生，能改變的唯有你對生活預設的底線！”

這頓飯一直吃到下午三點，要不是文靜要趕火車，她還會拉著汪致遠和曲菲菲繼續聊下去。站臺上，文靜和曲菲菲相擁而泣，都說要多聯系，有空常回來看看。曲菲菲鄭重地對文靜說：“我們受的苦、流的淚，總有一天他們要加倍償還，你要相信我！”

回程車上，曲菲菲突然對汪致遠說：“小汪你有沒有發現，經過這件事后，文靜成熟了好多。風才那些話，不吃過生活的苦是說不出來的。這是個強權的社會，你不強大，就會被強大奴役。”

汪致遠側頭望著她，心想曲菲菲絕非大家印象中“胸大無腦”的角色，她有自己的行事之道和處世哲學，只是裝出反應比別人慢半拍的可憐模樣。

現在，他就處在“被強大奴役”的邊緣。

如果要他去給夏鐵梅開車，是傅、夏二人的某種交易，即使有一萬種不能去或不想去的理由，也無改變他駕駛38號車的結果。一旦入坑，他不僅要滿足夏鐵梅的索求，還得時刻提防王富貴給他“穿小鞋”。

他有拒絕的可能嗎？不，沒有。除了和文靜一樣辭職外，已別無選擇。

文靜辭職，已經找到了新的下家。他貿然提出不干了，下一份工作中哪兒呢？

第二天，他抽空和敖遨見了一面，他的人生軌跡因此出現又一個轉折。

聽說汪致遠要去給夏鐵梅開車，敖老板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能過問，也不可改變傅紅霞做出的決定，除了同情汪致遠，他還能說什么？

“給夏鐵梅開車是件肥差，前幾任為她服務過的司機，一般都走上了領導崗位。好多人都爭著搶著要去摸38號車的方向盤哩，你能夠被選中，說明你小子身體、顏值、能力都在線，你得高興才對。”

“敖總你別拿我開涮了，38號車就是個火坑，即使能夠全身而退，額頭上總會留下烙印。綠帽子可以摘掉，這個印記卻要被人指指點占為一輩子。一個男人，尊嚴都快沒有人，還怎么高興得起來！”

“你想怎么辦？”敖遨當然知道汪致遠進退維谷，也覺得他跟著夏鐵梅就廢了。

“您能不能私下和董事長說說，換個人給夏主任開車。你的話他才會聽。”汪致遠試性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說。

敖遨抽出一枝煙點上，靠在沙發里很久沒說話。心想我的話傅紅霞能聽，德城銀行遴選個人股東的時候，我用得著真金白銀地說服她嗎？那些東西放在檳榔袋里，還是你汪致遠提過去的。

想到這兒，他搖搖頭說：“ 今時不同往日，人微言輕，董事長的決策我也只能無條件地執行。”

好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雨打風吹去，汪致遠頹喪地嚼著檳榔。他清楚傅紅霞的個性，她決定了的事情，如果沒有更大的交易籌碼，絕無更改的可能。即使有人出面斡旋，若無更硬的資源背景，所有努力都是徒勞，并且會適得其反。

兩人一時繞不過這個的話題，不約而同地默默抽著煙。

“要不，我回天南去，給你打工吧？”汪致遠喃喃地說道，像是自言自語。

敖遨很認真地看著他，像發現了新大陸，詫異地問道：“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