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決定派遣調查組進駐南山信用聯社的那一刻開始,解放就盤算著如何與馮里仁切割。他們正式交往還得從他擔任南山區團委書記算起,即使在他升遷受阻、仕途最艱難的時候,馮里仁仍堅定不移的看好他,甚至動用自己的資源將他包裝成“績優股”。所以,解放否極泰來后,馮里仁自然成了解放不同生活場景中的座上賓。他們就像一對嚙合的齒輪,權、錢以及由此衍生的滾滾紅塵,裹挾著他們沉淪起伏。現在,他不得不棄車保帥,否則他再進一步的想法將化為泡影,甚至能不能在德城善終還難說。那天晚上罵走馮里仁后,他就要老婆清點手頭的資金,想辦法立即還清南山聯社的貸款本息。
邱澤林與馮里仁充其量是酒肉朋友,過去因為周姐的關系,他表面上不好和馮里仁走得太近。特別在知道馮里仁與解放的關系后,他更不敢與馮里仁有利益上的牽連。在幾場酒局馮里仁帶著漂亮的女職員出現后,兩人逐漸有了共同話題。邱澤林沉浸在豎排古籍里的心,被燈紅酒綠喚醒,不久后就有了黎小琳的出現。私下里,解放戲稱馮里仁為邱澤林的“幸福導師”。
秘書敲門進來,對解放說懷山書記請您過去。
“有說什么事情嗎?”
“請您商量新區建設規劃的事。”
解放送邱澤林出門,低聲說道:“沉住氣,有話見面說。”
汪致遠是從歐德明那里得知馮里仁失蹤的。
金融機構“***”莫名其妙玩消失,在德城市甚至山南省第一次,德城市委立即成立了專案組。已經是平水鄉派出所副所長歐德明作為辦案骨干,被市公安局抽調到專案組參與追蹤馮里仁可能的去向。
辦案人員趕到馮里仁的別墅時,院門正敞開著。院子不大,打理得很精致,墻角種的觀音竹已高過圍墻,翠綠的葉梢探出墻頭,隨風時高時低時左時右,好像在高處安裝的攝像頭。窗臺下有一排三角梅,這種喜熱的植物花期較長,雖說現在已進初秋,但它緋紅的花瓣仍然肆意綻放。仿古涼亭前挖了一條小溪,潺潺地流向另一側墻角的水池。
入戶門也是敞開的,里面突然傳出巨大的撞擊聲。歐德明和同事們立即進去,一個年輕女人頹唐地倒在地上——她撞開了一樓主臥的門。
歐德明他們亮明身份出示相關證件后扶她坐起來,問道:“你和馮里仁是什么關系?”
女人雙目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半天才說話:“我是馮里仁的兒媳婦。”
“你丈夫呢?”
“哼——我丈夫?他應該也失蹤了吧?”這個叫曲菲菲的女人苦笑一聲,緩緩地對他們說,“你們晚來了一步,他們把去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這是馮里仁的房間,你們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說罷,她退回客廳。
歐德明和一位女警開始給曲菲菲鑄筆錄。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馮里仁不見了?”
“我們分理處傳開了我才知道。回來一看,人去樓空。呵呵,我老公也丟下我跑了。”
“你是說,昨天晚上他們還和平時一樣沒有異常?”歐德明問。
“昨天只有我和馮江龍,也就是我老公在家。”曲菲菲說,“我婆婆前天和她一幫同學去昆明旅游了,退休后她在家的時間不多。馮里仁什么時候回家的、回沒回家我不清楚。我的房間在樓上。”
歐德明和女警對視一眼,看來從曲菲菲嘴里暫時挖不出更多有效信息了。
聽完歐德明繪聲繪色地情景再現,汪致遠不禁脫口而出:“曲菲菲在馮家不就是個花瓶嗎?自己被人賣了還在幫對方數錢。”在他的認知中,像馮家這種有靠山、不差錢的,迎娶必然講究門當戶對、非富即貴。但從目前的情況看,曲菲菲能嫁給馮江龍,除了姿色出眾,找不出其他任何理由。智商明顯也不在線,否則也不會落到人財兩空的地步。
“她提供了一條可能有效的線索,馮里仁的老婆去了昆明。”歐德明說。
“大哥,我建議你到南山聯社人事部門查查最近哪些人請假、外出或者沒來上班的。馮里仁在聯社系統內部以亂聞名,沒有他搞不定的女人,主動送上門的出不在少數。聽說投資部里就有他的相好,還負了點小責。”汪致遠小心翼翼地說,唯恐歐德明說他班門弄斧。
不料歐德明上前朝他胸口擂了一拳道:“行呵,才去幾天就打進了金融圈子內部,時間長了你不得飛天?”說罷,他就打電話向上級匯報自己準備調查馮里仁一家三口社會關系的想法。
十天后,專案組向市委常委會做了專題匯報。
紀委經過近半個月深入了解,發現南山信用聯社管理極其混亂,全社205多名職工,初步查明有21人存在截留儲戶存款的行為,金額超過1000萬元。馮里仁監守自盜,挪用公款炒股,金額特別巨大。《內參》第三部分反映的問題也得到群眾證實,南山聯社的“四大花旦”和“七仙女”,都是與馮里仁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的女職工。目前,這些女職工的家屬已鬧到聯社,要求精神賠償。
公安機關對馮里仁一家的追蹤遇到了瓶頸。他老婆隨旅行社去昆明后擅自離團不知所蹤,他兒子馮江龍向單位請病假買了去首都的火車票,眼下不能確定是不是已北上。他最器重的“花旦”——投資部副主任事發前在天南省出差,至今沒有回來,她是馮里仁投資炒股的操盤手,他的巨額賬戶都在她手里。
“現在只有馮里仁的兒媳婦曲菲菲還在我們的監控之下,她是德城聯社一名普通柜員,目前來看她對馮里仁的所作作為新學期不知情。我們對她已采取的技偵手段,一旦有線索就能順藤摸瓜。”政法委書記龔黃河補充道。
會議室氣氛沉悶。常委們各懷心事,誰都不愿意打破心照不宣的平靜。大家都知道,市委、市政府兩位主要領導對馮里仁不辭而別的行為的定性出現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