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黨校禮堂燈火通明,長桌上鋪著素凈的白色桌布,精致的餐具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四十名學(xué)員陸續(xù)入座,氣氛看似融洽,實則暗流涌動。
鄭儀被安排在第一排,同桌的除了李明哲、杜云嵐外,還有一個穿著手工定制西裝的年輕男子。
林成棟,省交通廳規(guī)劃處副處長,真正的官二代。
林成棟的父親是江東省前政協(xié)副主席林家聲,舅舅更是現(xiàn)任交通運輸部某司司長,家族在交通系統(tǒng)樹大根深。
他本人三十二歲,副處級,放在普通干部身上已經(jīng)是年輕有為,但對林家來說,這個速度甚至算慢了。
此刻,林成棟正漫不經(jīng)心地?fù)u晃著紅酒杯,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鄭儀身上。
“鄭儀是吧?”
他突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審視。
鄭儀抬眸,神色平淡:
“林處長。”
“聽說你在發(fā)改委混得不錯?”
林成棟似笑非笑。
“不過嘛,省直機關(guān)和地方不太一樣,在地方上有點關(guān)系還能混一混,到了省里……”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眼神輕飄飄地掃過鄭儀:
“沒點根基,光靠考試可不行。”
這話已經(jīng)帶著明顯的挑釁。
周圍幾個學(xué)員默不作聲,但眼神都微妙地投了過來。
他們想看看,這個今年省考成績第一的新銳干部,會怎么應(yīng)對林成棟這樣的官二代刁難。
鄭儀沒有立即接話,只是慢條斯理地切著盤中的牛排,刀尖劃過瓷盤,發(fā)出輕微的脆響。
林成棟見狀,以為對方退讓,笑容更加得意:
“怎么,鄭科長不說話了?”
鄭儀將最后一塊牛排送入口中,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輕輕擦了擦嘴角。
“林處長。”
他抬眸,眼神清冷平靜。
“你剛才說……‘沒點根基’?”
“是啊。”
林成棟挑眉。
“怎么,鄭科長不服?”
鄭儀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帶任何溫度,反而有種鋒利感。
“林處長,你所謂的‘根基’,是指你父親林副主席的余蔭,還是你舅舅在交通部的職位?”
林成棟臉色驟變:
“你——”
鄭儀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xù)道:
“如果是前者,那我想提醒你,政協(xié)副主席退休后,影響力是會逐年遞減的,現(xiàn)在都過去幾年了,你自己心里也有數(shù)。”
“如果是后者……”
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一個部委司長,手再長,能伸到江東省的人事安排上來?”
林成棟一拍桌子站起來,臉色鐵青:
“鄭儀!你什么意思?!”
整個餐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鄭儀依舊坐著,姿態(tài)從容,甚至沒有因為林成棟的暴怒而移動半分。
“沒什么意思。”
他淡淡道。
“只是覺得林處長對自己的背景太過自信。”
“你爸退休了,你舅舅鞭長莫及,而你自己,在交通廳規(guī)劃處熬了七年才提到副處,真的算快嗎?”
這一句話,直接戳中了林成棟的痛處。
官二代最怕什么?
最怕別人說他靠家里!
林成棟面色漲紅,額頭青筋暴起:
“鄭儀!你一個農(nóng)村出身的泥腿子,也配跟我叫板?!”
鄭儀的眼神陡冷,緩緩站起身。
他身高比林成棟高出半個頭,此時居高臨下俯視著他,語氣冰冷:
“林成棟。”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你是不是以為,在這里,你還像在地方上一樣,能靠著你爹的余蔭橫著走?”
“你是不是以為,進(jìn)了這個特訓(xùn)營,你還活在‘官二代’的光環(huán)里?”
“你是不是以為……”
鄭儀微微前傾,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林成棟,聲音壓得極低。
“你這樣的廢物,也能在王部長的地盤上耀武揚威?”
林成棟瞳孔一縮,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沒想到,鄭儀竟然敢直接撕破臉!
更沒想到,這個看似低調(diào)的農(nóng)村出身干部,敢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罵他廢物!
整個餐廳鴉雀無聲,所有人屏住呼吸,盯著這場罕見的年輕干部當(dāng)眾對質(zhì)。
“怎么回事?”
一道低沉威嚴(yán)的聲音傳來。
所有人回頭看去。
王振國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餐廳門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邊。
整個餐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這位省委組織部長會如何處置這場沖突。
王振國的目光在鄭儀和林成棟之間緩緩掃過,最終落在林成棟那張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上。
“林成棟同志。”
王振國語氣平淡。
“你剛才是不是拍了桌子?”
林成棟的氣勢頓時萎了下來:
“王部長,我......”
“我問你,是,或者不是。”
王振國的聲音依然不大,但所帶來的壓迫感讓林成棟有些喘不過氣來。
林成棟頓時滿頭大汗,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結(jié)巴:
“是......”
“為什么?”
“因為......因為鄭儀他......”
林成棟張口結(jié)舌,一時不知如何辯解。
王振國的目光轉(zhuǎn)向鄭儀:
“鄭儀同志,發(fā)生了什么?”
鄭儀挺直腰背,聲音清晰:
“報告部長,我們在討論工作理念上的分歧,林處長可能有些激動。”
這個回答極為巧妙,既沒有告狀,又暗示了是林成棟先失態(tài)。
王振國意味深長地看了鄭儀一眼,隨后環(huán)視全場:
“諸位都是各地選拔出來的優(yōu)秀青年干部,我希望你們記住,這個特訓(xùn)營培養(yǎng)的是能擔(dān)重任的棟梁之材,不是爭強斗勝的市井之徒。”
“再有類似情況,直接取消培訓(xùn)資格。”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事實:在這場沖突中,王振國沒有偏袒任何一方,但他對鄭儀的欣賞顯而易見。
而林成棟,則徹底淪為了笑話。
侍者們悄無聲息地撤換餐盤,添上茶點,仿佛剛才的沖突從未發(fā)生。
林成棟陰沉著臉回到座位,時不時用陰冷的目光掃向鄭儀。
同桌的李明哲打著圓場:
“來來,嘗嘗這個龍井蝦仁,黨校的廚師手藝向來不錯。”
杜云嵐紅唇輕啟,似笑非笑地看著鄭儀:
“鄭科長好膽識,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這么跟林公子說話。”
鄭儀端起茶杯,輕描淡寫地回道:
“在理的事情,自然要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