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里,死寂得能聽見塵埃落下的聲音。
阿四的手還搭在林默的肩膀上,那具身體有溫度,有心跳,卻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軟件的、嶄新的硬件,空洞得令人心慌。
“掌柜的?林默!”阿四使勁搖晃著他,聲音里帶著哭腔,“你別玩了行不行!大BOSS都死了,該分裝備了!你這時候掉線,會被系統判定為消極比賽的!”
林默的頭隨著他的搖晃無力地擺動,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映不出阿四焦急的臉,也映不出這個剛剛結束了七十年恩怨的世界。
“沒用的。”
黑貓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忍。它從林默的肩膀上跳下來,穩穩地落在地上,尾巴平舉,像一根黑色的標尺。
“他的意識,被那個混蛋……關進去了。”
黑貓抬起爪子,指向阿四懷里那個還在發光發燙的玻璃罐。
那顆大腦,此刻就是一座最堅固的監牢。
“關進去了?那……那怎么辦?砸開?”阿四的大腦已經徹底變成了一鍋漿糊,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物理破解。
“砸開它,你就相當于親手執行了死刑,一次性干掉兩個。”黑貓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個單細胞生物,“一個是張小桃殘存的記憶數據,另一個是你掌柜的意識程序。你想當這個劊子手嗎?”
阿四的身體猛地一僵,抱緊玻璃罐的力道卻更大了,生怕自己手一抖,就成了全村的罪人。
“那也不能就這么干看著啊!”阿四急得團團轉,“貓爺,你是總參謀,快下指令啊!我們現在是該敵后潛入還是正面強攻?”
小倩飄了過來,她身上的怨氣已經完全收斂,只剩下純凈的靈體光芒。她伸出半透明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林默的臉頰,那只手毫無阻礙地穿了過去。
她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擔憂與決絕的神情。
七十年前,他為她擋住了毀滅。
七十年后,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囚禁在另一個地獄。
“他的意識,和這顆大腦的記憶迷宮鏈接在了一起。”黑貓繞著林默和阿四走了兩圈,像一個正在勘察現場的偵探,“張菁華說的沒錯,一個數學天才為自己構建的記憶迷宮,是最完美的牢籠。因為它的規則,只有構建者自己懂。”
“規則?”
“對,規則。任何系統都有后臺代碼。張小桃的大腦,現在就是一個封閉的、自洽的、擁有底層邏輯的操作系統。”黑貓停下腳步,仰頭看著阿四,“而你掌柜的,就是個被強行拖進去的、沒有管理員權限的陌生程序。他要么被這個系統的防火墻……也就是那些冰冷的公式和邏輯……同化,徹底迷失,要么……”
黑貓頓了頓,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凝重。
“要么,他找到這個系統的核心指令區,也就是‘語言中樞’,在那里奪取控制權,或者找到‘安全出口’。”
與此同時。
林默的“視線”里,沒有宴會廳,沒有阿四,也沒有光。
這里是一片無垠的、純黑色的虛空。
無數散發著微光的、由0和1組成的金色數據流,像宇宙中的星河,在他“身體”周圍緩緩流淌。他沒有身體,只是一團有獨立思想的意識聚合體。
他嘗試“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嘗試“移動”,卻只能在這片虛空中無目的地漂浮。
張菁華死前的詛咒,像一行冰冷的代碼,烙印在他的意識核心里。
【……一個只有數字和邏輯的牢籠……你會永遠被困在里面……】
“牢籠?”
一個無聲的念頭,在他的意識中形成。
“老子當鋪的柜臺都比這破地方復雜。至少我那還有灰塵和沒結的賬單,你這兒有什么?”
他開始審視這個世界。
這里的一切,都遵循著某種極致的、冰冷的規律。那些0和1的數據流,并非雜亂無章,它們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卻能感受到其精密性的方式,構建著這個空間。
突然,前方的虛空中,浮現出一條由無數金色光點構成的、長長的通道。
通道的入口處,懸浮著一道由復雜幾何圖形構成的“門”。
門的上方,閃爍著一行同樣由光點組成的、清晰的數學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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