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知站在病房門口,心里像被一團亂麻纏繞,急得直冒汗。
她不知道該如何跟秦聿暗示,讓他別把昨天的事情說出去。就在這時,秦聿先開了口,聲音溫和得像春日暖陽:“聽說你轉(zhuǎn)業(yè)后,去幼兒園當孩子王了?”
杜知知一愣,嘴角微微上揚,暗笑這話題轉(zhuǎn)移得也太生硬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嘀咕了半天也沒人搭理的話癆杜鵬飛,這下又找到了話題。
“哎不對啊。杜知知你是幼兒園老師,今天是禮拜四,你怎么不去上班啊?”杜鵬飛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間就長了腦子,聰明地抓到了杜知知的把柄,一臉幸災(zāi)樂禍,“你該不會被幼兒園開除了吧?”
“胡說八道!”杜紫英大聲怒斥,聲音里帶著幾分嚴厲,“知知是被那個家長誣陷的,公安那邊也出了無罪證明。無罪之人,那幼兒園憑什么開除我家孩子?”
“哎呀英姨,我就開個玩笑,您可別當真啊。”杜鵬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滿。
他從小就看不慣父親偏心寵愛杜知知,所以逮到機會就出言諷刺兩句。現(xiàn)在長大了,雖然不會跟杜知知爭風(fēng)吃醋,但小時候養(yǎng)成的習(xí)慣還是會下意識地張口陰陽她幾句。
換做以前,家里的孩子夾槍帶棒諷刺杜知知,杜紫英通常都不會管。但這次,杜鵬飛沒想到他后媽竟會發(fā)火。杜知知也被嚇了一跳,連忙開口勸:“小姨,你別著急。我剛才忘記跟你說了,我跟幼兒園請了幾天假,帶了幾件換洗衣服來照顧你。”
杜知知指著放在桌子上的行李包,碩大的行李包塞得滿滿的,一看就知道杜知知提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杜紫英心里歡喜,僅剩的那點火氣,也被杜知知的體貼孝順澆滅了。
“我不用你照顧我,這里有醫(yī)生、護士還有專業(yè)的護工。你放假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你看看你現(xiàn)在瘦的,臉色也不好看。不怪人家谷醫(yī)生看錯了人,你看看你這張小臉白得也跟貧血似的。”杜紫英心疼杜知知,怎會看不出她臉上的疲憊。
站在不遠處的秦聿聽了杜紫英的話,眉頭微微一蹙,銳利的目光落在杜知知瘦弱的肩膀上。原來昨天那個時候她是在生病,可笑的是他竟然沒看出來,誤以為她是去探視病人。她那時候是從看守所出來吧?一定吃盡了苦頭,受不了了才會去醫(yī)院的。
一想到杜知知在看守所里被嚴刑拷打,秦聿神色冰冷,憤怒地握緊了拳頭。今天再遇杜知知,他心里是非常高興的,所以將一些不好的細節(jié)刻意忘在腦后。但他不想,那些事情依舊像是密密麻麻的蟲子啃噬著他的心。
她瘦了。
比去年在基地禮堂表演的時候還要瘦。她不是從文工團轉(zhuǎn)業(yè)了嗎?舞蹈演員轉(zhuǎn)業(yè)后,不用再控制自己的飯量了,可杜知知為什么越來越瘦呢?
秦聿甚至覺得杜知知除了瘦弱了很多之外,她身上的生命力也弱了。那是杜知知身上獨有的氣質(zhì),舒展的、自信的、堅韌不拔的她,正在慢慢消失。
他不明白,杜知知怎么會變成這樣。
杜知知感覺到身后一直有一道光,一道熾烈的光,在盯著自己。
她知道那道熾熱的光是誰的,卻沒有勇氣回頭看。昨天在醫(yī)院的時候秦聿認出了她,今天見面沒有揭穿她昨日的窘迫,還要幫忙圓謊。這份善意,讓杜知知更加難為情。
幼年的最好玩伴,多年之后再相逢。兩次見面都在無聲地告訴秦聿,長大后的杜知知混得有多差。
自卑,讓杜知知變得沉默寡言。
杜紫英看著她養(yǎng)大的孩子,那萬念俱灰、了無生趣的表情,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嬌生慣養(yǎng)、捧在手心里養(yǎng)大的孩子,被自己最心愛的男人扔進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里吃盡了苦頭受了天大的委屈,放出來之后應(yīng)該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的。可知道小姨生病了,顧不上自己身子不舒服,馬不停蹄地跑過來伺候。這是多么孝順啊。
知知是大姐留下的唯一遺物,她跟大姐發(fā)過誓,一定會好好將知知養(yǎng)大。可她做了什么?知知被那個爛男人辜負了真心,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這個當小姨的,怎么能袖手旁觀,不替孩子出頭呢?
“辦理出院吧,咱們回家。”杜紫英突然說道,語氣堅定。
杜知知嚇了一跳,連忙勸阻道:“小姨,醫(yī)生說你應(yīng)該在醫(yī)院療養(yǎng)一段時間。”
杜知知面露擔憂,杜紫英心里十分受用。她拍了拍杜知知的手背,一臉輕松地笑了笑:“你回家陪我多住幾天,我什么病都能好了。”
與其說是被杜知知的任性氣病的,不如說杜紫英是愁的。尤其當她知道杜知知被沈元朗扔進了看守所,當場氣得心絞痛險些昏死過去。今天杜知知過來看杜紫英,說她被傷到了,后悔了,想要離婚。杜紫英嘴上反對,心里卻高興得不得了。
只不過杜知知跟沈元朗是軍婚,才領(lǐng)證沒幾天就鬧著離婚,對她的名聲影響很大。況且,杜紫英覺得杜知知迷戀沈元朗多年,不會輕易了斷這段感情。就像家里那臺老掉牙的留聲機,壞了就修一修,修好了還能用。
杜紫英思來想去,覺得杜知知既然已經(jīng)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冒然離婚終歸是不好的。她準備了一籮筐的話,礙于杜鵬飛、秦聿在場不好說出來。
從醫(yī)院回到家后,幾個人一起吃了午飯,捱到秦聿開口告辭。
杜紫英迫不及待地拉著杜知知,說起了自己的想法:“你回家里住幾天,先冷一冷沈元朗。我再安排人把那個女人攆走。沒有了宋佳茵,你們小兩口以后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吧。”
還在玄關(guān)磨磨蹭蹭換鞋的秦聿,耳尖地聽見了這段話,他系著鞋帶的動作頓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慍怒。
杜鵬飛見秦聿蹲在地上沒動,伸手去拍秦聿的肩膀,手還沒碰到他,就見秦聿猛地抬起頭。
他面無表情,但眼神陰郁狠戾無比。嚇的杜鵬飛一個激靈,連忙將手縮了回去。
秦聿緩緩站起身,靠在玄關(guān)墻壁上,靜靜地等著客廳里杜知知回應(yīng)。
過了許久,客廳角落里傳來一聲輕飄飄的話。
“小姨,我的人生不是只有婚姻這一件事,就算嫁人也不是非沈元朗不可。”
杜紫英贊許的點頭,隨后又無奈的嘆口氣。
“這話要是你結(jié)婚之前領(lǐng)悟明白就好了,沈元朗本人能力突出是不錯,倒也算不上頂頂好。比起秦聿,還差了一大截。“
杜知知聽小姨提起秦聿,想到夢里的場景,失笑的搖了搖頭。
“小姨,你可別打秦聿的主意。別說我二婚的身份高攀不上秦家,就算是未婚的時候……”
玄關(guān)處,秦聿手掌不自覺的緊握起來,緊張的屏氣凝神忘了呼吸。
“我也沒想過跟秦聿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