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被裹上了一層溫軟的糖衣,在彭湘湉媽媽細致周到的照顧下緩緩流淌。
生活回歸到一種被精心熨帖過的安穩,灤沒有再經歷那晚的詭異。
他習慣了彭媽清晨忙碌的身影,習慣了餐桌上總有合他口味的食物,也習慣了自然而然融入日常的關切,十幾天過去,一種舒緩而慵懶的平靜,漸漸浸潤了他的身心。
7月10日午后,陽光正好,彭媽收拾完廚房,擦著手走出來,看向坐在窗邊望著風景的灤。
“灤,在屋里待了這些天,想不想出去透透氣?帶你去個好地方!”彭媽笑容溫暖,帶著點神秘。
“嗯...去哪?”灤從窗外飛過的鳥兒身上收回目光,他心里某個角落一直感到難以言喻的空落。
“一個能讓你徹底放松的地方,”彭媽語氣輕快,“咱們淚滴行星的私人沙灘!”
灤欣然起身,彭媽的提議,總是恰到好處地契合著他心底的需要。
一輛造型簡約,內部異常舒適的懸浮車滑行在潔凈的道路上,窗外是淚滴行星特有的風景。
好多形態各異的水珠狀建筑,點綴在蔥郁的植被間,在陽光下折射出夢幻的光暈。
空氣清新得帶著一絲甜潤,卻異常安靜,仿佛整個星球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車子行駛了大約半小時,平穩地停在一片高地邊緣。
推開車門,柔和的風迎面撲來,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廣闊無垠的金色沙灘,好似一條柔軟的緞帶,鋪展在視線盡頭。
沙子細膩得驚人,在正午的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金光,仿佛是無數微小的星辰墜落凡間,遠處是一片無法形容其色彩的“海”。
介于液態水晶與融化的藍寶石之間的奇異色澤,純凈而通透,在陽光下呈現出從淺碧到深靛的微妙漸變。
海面平靜,沒有驚濤駭浪,只有極其溫柔且難以察覺的漣漪,無聲地覆蓋著金色的海岸線。
海浪的形態也與眾不同,它們是重塑的液態琉璃邊緣。
天空是極高遠的淡藍色,掛著淚滴行星特有的光芒,略顯柔和的太陽。
四周空無一人,風掠過沙丘留下的細微痕跡,以及遠處海天相接處永恒般的寧靜。
“私人沙灘?”灤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這空曠與奇異之美,遠超他的想象。
他下意識地側耳傾聽,除了風聲和自己輕微的呼吸,捕捉不到任何來自自然的聲響,沒有海鷗的鳴叫,沒有浪花的喧囂,甚至連沙粒滾動的聲音都微不可聞。
這種極致的寂靜,在壯闊的景色襯托下,形成一種奇異的張力。
“是啊,”彭媽走到他身邊,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仿佛這片美景是她親手創造的杰作,“淚滴行星最純凈的一片海,只屬于少數人,喜歡嗎?這里能讓人忘記所有煩惱。”
“太安靜了!”灤終于說出了心中最直接的感受,寂靜包裹著一切。
“安靜不好嗎?”彭媽笑著拍拍他的手臂,“喧囂才是煩惱的根源,來,脫了鞋,感受一下‘星砂’的觸感,這可是水滴行星獨有的饋贈。”
灤依言,腳掌接觸到沙面的瞬間,舒適感從腳底直竄上來。
沙子恰到好處的暖意,每一步陷落都帶來一種被溫柔承托的感覺。
他試著用力踩下,沙粒便如流金般順從地流淌開,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隨即又被周圍涌來的細沙無聲地撫平。
這種感覺,是地球上的任何沙灘都無法比擬的。
他沿著水線慢慢走著。
海水觸碰腳背時,有種溫涼的浸潤感,像融化的藍玉,退去時,會在金色的沙灘上留下一道極其短暫的濕潤痕跡,轉瞬即逝,仿佛從未發生過。
灤蹲下身,掬起一捧海水,它在掌心呈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純凈,幾乎看不到任何雜質,像凝固的天空。
他好奇嘗了一下,咸味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的清冽感在舌尖散開,不似海水的腥咸,似是某種稀釋了的生命原液。
“感覺怎么樣?”彭媽也赤著腳,在不遠處笑盈盈地看著他,陽光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很...特別,”灤找不到更貼切的詞,“沙子很舒服,水...很干凈。”
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為什么這么安靜?連水聲都聽不到。”
彭媽走過來,也蹲下身,手指輕輕劃過平靜的水面,水面只漾開幾乎看不見的漣漪。
“淚滴行星的海洋很特別,它的密度,張力都和地球海洋不同,所以沒有那種拍岸的浪濤聲。至于鳥兒和其他聲音...”她語氣輕快,理所當然,
“這里是絕對的私人領域,生態是經過精心篩選和控制的,不會打擾到人的生物存在,而且它們似乎也天生不愛喧嘩,為了極致的寧靜體驗,灤,有時候,真正的放松,就是需要絕對的寂靜,讓心靈沉下來。”
她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但灤心里異樣的感覺并未完全消散。
寂靜,美則美矣,不真實的空洞,好像也有,但不多。
他想起那天清晨聽不見的鳥鳴,此刻無聲的海浪,過濾掉了內心的某些“雜質”。
他不再追問,學著彭媽的樣子,在離水稍遠的干燥沙地上坐下。
沙子的暖意透過薄薄的衣料熨帖著皮膚,非常舒適。
他躺了下來,身體深深陷入柔軟的金色懷抱。
陽光灑在臉上和身上,暖洋洋的。
天空高遠,淡藍得也沒有一絲雜質,太陽的光芒清晰明亮,毫不刺眼。
閉上眼睛,世界沉入一種絕對的靜謐之中。
風聲似乎也停止了,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動的聲音在耳鼓內放大,一下,又一下。
身體仿佛失去了重量,飄浮在一片金色的寂靜之海上。
時間的概念變得模糊,焦慮,疑惑,甚至那晚的詭異感,都在無聲的暖洋中緩慢下沉,沉淀到意識的最底層。
一片空茫舒適的黑暗,如同回歸了生命最最原始的安眠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灤的意識才像退潮般緩緩回歸。
他睜開眼,天空的顏色已經染上了些許金紅,太陽的位置明顯下落了。
彭媽就坐在他旁邊不遠處的沙地上,手里拿著一片薄薄的,類似平板的東西,手指輕輕滑動著,神情專注而寧靜。
察覺到他的動靜,她立刻抬起頭,臉上綻開溫暖的笑容:“醒了?睡得好沉,果然,這片沙灘很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