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進來。”
“25號秀女,拜見蔣郎中。”
“嗯,恭喜你通過了體測環節,現在開始面試,我會問你一些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是。”
“進入京師女子歌舞團后,你認為自己該做什么?”
“聽從大人的吩咐,全心侍奉皇上。“
“進入京師女子歌舞團后,你的目標是什么?”
“光宗耀祖。”
“怎么才算光宗耀祖?”
“托蔣郎中的福,沾皇上的光,讓父親擔任肥缺,讓弟弟讀書科舉,讓妹妹嫁個好人。”
……
25號的回答很精妙,蔣青云認真打量了一番。
“你認為你的優點是什么?”
“優點是懂事,感恩,還有腰細。”
蔣青云抬頭發現她勒的確實很細,忍不住笑了。
“缺點呢?”
“缺點是膽小,家貧,還有一點小小的疤痕。”
蔣青云一愣,有疤痕這可是大事,前面篩選的嬤嬤眼睛瞎了嗎。
“何處?”
“大人請看,就在這里。”
蔣青云瞪大了眼珠子,發現自己竟然近視的厲害,即使抵近至三寸,也只能看到大約可能似乎是有那么一絲新鮮的指甲痕。
連連感慨:
“微不可查,微不可查。”
……
“25號,你叫什么?”
“白云上。”
“你被錄取了。”
“謝大人。”
“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可否回家一趟拿些換洗衣物,胭脂水粉?”
“不必了,會有專人上門報喜。你和其他入選之人一同入營接受封閉訓練,一切物品由十三衙門提供。”
“是。”
出門之前,白云上先把略微松散的白綢小衣整理好了。
這一幕落在蔣青云眼里,對其評價又高了幾分,這個女人不簡單吶。遂提筆在其名后寫下:擬為團長。
……
次日~
大興縣和宛平縣的差役敲鑼打鼓,挨個上門送上大紅喜帖。動靜整的很大,以至于四九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入選之女的父兄歡欣鼓舞,隨即準備禮物去拜碼頭。
蔣青云逐個談話,暗示前程。
這就叫認認真真搞選秀,朦朦朧朧搞政治。
秀女不是女色。
秀女是政治。
通過選秀,蔣青云成功籠絡了部分包衣出身的低級官吏,并對他們持續施加影響力。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包衣當差的衙門遍布皇城內外,都趴在京師的命脈之上。
包衣群體有個特點:需要依附于大樹。
恰好,蔣青云正在努力的扎深根系,吸取一切營養往上成長,樹冠的陰影已經籠罩南城。
……
西郊。
柳章臺所居別院。
“夫人令我等前來送些御寒物資,來卸車吧。”
“好嘞。”
趁著忙碌的時候,趕車的找了個機會把管事婆子拉到一旁。他們倆人同在蔣府做傭,是夫妻關系。
“少爺吩咐,你找個機會放一把火,假裝廚房走水把這燒了,但是人不能有事。”
“為啥?”
“別問了。少爺不會虧待的。”
“好。”
第二天,午睡時。
管事婆子溜到廚房把一罐油脂均勻潑了,又把一爐陰燃的木炭灑了。等火勢徹底蔓延開來,她才扯著嗓子大喊。
“走水了!走水了!”
然后沖進屋子,背著一頭懵的柳章臺往外跑。
……
素來寵辱不驚的柳章臺終于失態了。
“救火,快救火啊。”
管事婆子扯著嗓子喊:
“保護小夫人要緊。”
眾人本來也不想靠近火場,火勢往上竄的時候去救火太兇險了。既然有人承擔責任,那再好不過了。
很快,別院就燒成了火炬。
宛平縣的差役也趕來維持秩序。
一老衙役詢問圍觀的人:
“有人在里面嗎?”
“阿彌陀佛,都跑出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破財免災,紅紅火火。貴人以后的運道肯定旺。”
眾人紛紛點頭,會說吉祥話的人運氣不會差。
柳章臺被塞進馬車,回南城。
老衙役點頭哈腰,揮手目送馬車離開。
他知道,這一片都是京城貴人養的昂貴坐騎,隨便拉出一個都能讓知縣老爺跪著自己抽自己。
……
傍晚,蔣府。
蔣青云望著惶惶如喪家之犬的眾人,勃然大怒。
先是痛罵了管事婆子,扣掉她半年工錢,又把她踢到通州府去伺候爹娘。
當晚,一番繾綣。
柳章臺的態度依舊冷淡,予取予奪。特殊的氣質,帶來特殊的體驗。
她和晚春的區別大約就是——夫唯不爭,晚春不能與之爭。
拋開情義不談,拋開立場不談,拋開理智不談,柳師太是女人里的女人,爐鼎里的爐鼎。
事后,她忍不住詢問:
“妾身~以后住哪里呢?”
蔣青云輕撫她的短發。
“我知道你天生性子冷淡,不愛在后宅里攪合。我在南鑼鼓巷那有套四合院,你正好住下。”
不等柳章臺開口,蔣青云又恨恨的表示。
“原來伺候你的那些下人做事太馬虎,全部換人。”
“嗯。”
深夜~
柳章臺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吵醒了蔣青云,于是又挨了一頓尅。佛道終究微弱,魔道更高更強。
“少爺,你心里很煩嗎?”
“你怎么知道的?”
“修行之人往往靈臺空靈、感官敏銳。妾,剛才感覺到了~”
蔣青云長嘆一聲,算是認可了。
“妾身給您念一段經吧,能去除煩惱。”
……
月色下~
木魚,梵語,配上打坐的柳章臺那張莊重又嫵媚的臉龐,蔣青云就當是聽了一場佛樂。
如果這個女人不是這般讓自己愛不釋手,恐怕今日已成熟人了。
“少爺,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你是不知道,當官難,當官累,當官真不如你們出家人瀟灑,別人拉幫結派成群結隊,我這個孤臣直臣難吶。”
蔣青云望著她肩部滑落的緇衣。
“別動,我去去就回。”
柳章臺很聽話,真就一動不動。
沒一會~
蔣青云回來了,反手握著一柄裁紙刀,點燃蠟燭,搬來鏡子。
壞笑道:
“左右無事,長夜漫漫,不如讓我為師太剃度。”
……
“噓!別~動~”
左手摁住腦袋,右手刷刷刷。
刀鋒所至,黑發飄落。
望著鏡子里的光頭,柳章臺的緇衣突然滑落。
“章臺,你還是動了。”
“妾身沒動。”
“不,你的心動了。”
蔣青云隨手一甩,篤的一聲,雪亮的裁紙刀釘在衣柜門。空出的手將滑落下墜的緇衣撈起,重新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