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士銘捂著被扇腫了的臉頰,很平靜。
“娘,女子總要嫁人的。”
“我問你,如此嫁妹,廉恥何在?禮儀何在?”
“蔣御史年輕有為,人品高潔,我妹妹與他做妾也不算辱沒了門庭。至于說現(xiàn)在屋里正在發(fā)生的事,不過是提早一些發(fā)生罷了。”
“好,好。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兒子,你比他還無恥。”
“娘,您累了,您回吧。”
……
長明燈下,朝廷賜下的牌位靜靜的豎在案上。
李氏淚目:
“亨九,你當初為何不和十幾萬大明將士一起死在松山。你殉國,我殉夫,我們夫婦死的清清白白,不至于像今日這般不人不鬼。”
“老天爺是有眼睛的。你當初造下的孽,現(xiàn)在只能由你的兒子、你的女兒來還!我洪氏可真是滿門忠烈啊。”
“哈哈哈哈~”
李氏聲嘶力竭,污言穢語頻出,毫無大家閨秀的形象。
牌位不會說話。
酉時已過,九門關(guān)閉。
蔣青云不亦樂乎,回不去,也不想回。顛龍倒鳳,身心十分的愉快。
“筆墨伺候。”
嘩啦啦,狼毫筆飽蘸墨汁,蔣青云以一眾美人的背脊為紙,寫下——大,就是美。多,就是好。曰,美好。
寫完自我欣賞一番,放聲大笑。
……
不遠處的一間屋里,洪士銘自言自語:“父親,我今日才知勾踐之難。”
說完,他怔怔的上榻和衣而睡,很快就睡著了。
這其實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人在受到巨大刺激時有概率快速入睡,而且是沉睡。
夜間,他開始發(fā)燒。
投湖時人受了風寒,加之巨大的心理壓力,很快就變成了高燒。
……
次日清晨。
蔣青云從天庭回到人間。
整個人神清氣爽,記憶并未斷片,完全記得昨晚發(fā)生了什么,所以不曾起疑洪士銘做手腳。
屋里,一眾女子紛紛起身,彎腰施禮。
“奴婢拜見公子。”
卻有一人攥著被角在那角落里垂淚哭泣。
“抬起頭來~”
蔣青云望著這張似曾相識的臉,瞬間生疑。
“你是?”
“洪府二小姐,洪濤。”
一旁的戲班女子連忙介紹道。
蔣青云只是懊悔了一會會,隨即就釋然了。畢竟兩世為人,心態(tài)豁達,甚至哼起了小曲。
活著的亨九都不是自己的對手,死了的亨九能翻身嗎?
這局棋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既然這對兄妹好似牛皮糖一般黏著自己,甩也甩不掉,那就不甩了。
仙人跳?我跳仙人。
“來啊,更衣。”
“是。”
……
穿戴齊整的蔣青云很輕佻的用手指勾起洪濤下巴,一張典型的大家閨秀的臉,容貌算不得上品。
至多中等。
“洪小姐,你想要本官負責嗎?”
洪濤低頭啜泣,多年的儒家教導和毫無廉恥的現(xiàn)狀產(chǎn)生了巨大沖擊,沖的她腦袋發(fā)懵。
恨親哥,恨蔣青云,也恨這個世界。
“本官再問你最后一次,要還是不要?”
蔣青云瞬間變了臉。
“妾身,還請夫君垂憐。”
洪濤瞬間就認輸了,如果惹得蔣青云拂袖而去,下場會更慘。
蔣青云深吸一口氣:
“更衣,梳洗,明日傍晚我會派一頂小轎抬你入府。”
“夫君,今日傍晚可以嗎?”
蔣青云點點頭,起身離去。
……
洪士銘頂著高燒出來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片樹葉,隨時可能被吹飛。
他沒想到蔣青云態(tài)度突然來了個180度大轉(zhuǎn)彎。
“從今往后,你是我干兒子。待我走通吏部關(guān)系,就讓你外放福建老家做一任父母官。”
“謝干爹。”
洪士銘趕緊跪下磕頭,算是把這層復雜的關(guān)系坐實了。
“你病了?”
“咳咳,昨天許是受了點涼,不礙事。”
“既然如此,你就在府里好生將養(yǎng)幾天。”
說話時,洪濤也出來了。
兄妹倆一個喊爹,一個喊夫君,各論各的關(guān)系,亂的很。
……
順治7年的夏季已經(jīng)到來,太陽毒辣,人間燥熱。
蔣青云出了洪府,一路縱馬狂奔。
“大人,我們?nèi)ツ膬海俊?/p>
“往東走,穿過正藍旗防區(qū),再從崇文門回南城。”
“是。”
過了中樞衙門再往東2里,明顯蕭條。
路上行人稀疏,偶爾有人也是行色匆匆,低頭猛走,好似外面有猛獸。
226兵變之后,駐防京師的正藍旗一蹶不振,人口損失大半,其中又以滿軍旗損失率最高,其次是漢軍旗,最后才是蒙旗。
江北突然湊近:“大人,很多屋子空置,崇文門內(nèi)大街一半的鋪子關(guān)張了。”
“看入眼了?”
“嘿嘿,有點眼饞,這可是內(nèi)城,可惜了了。”
蔣青云扭頭看了一眼。
“周倉,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在南方前線打仗的那些正藍旗丁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這是朝廷操心的事,與我們無關(guān)。”
實際上,蔣青云早就想到了,其他重臣也想到了,但誰也不愿意提及。
因為,這是個地雷。
……
傍晚~
一頂小轎出了洪府后門,載著洪濤來到了蔣府。
妻和妾的區(qū)別,云泥之別。
納妾就是靜悄悄的,偷偷摸摸的,甭想有什么儀式。
入府之后,洪濤先拜了蔣青云。
蔣青云點點頭。
“你去拜一下夫人,府里的事一切由她安排。”
“是~”
另一間屋子。
洪濤按照次序分別給江南、綠珠、晚春奉茶,算是走完了入府的流程。
江南接過茶碗喝了一口,淡然吩咐:
“孫媽,你把北廂房收拾一下。”
“是。”
沒有多話,態(tài)度很冷淡。
外人都認為這是大夫人在擺架子,立規(guī)矩。
實際上~
江南悄悄找上蔣青云。
“夫君,如此安置,是不是太怠慢了?”
“她自己送上門,逼的我納妾,就應(yīng)該有自取其辱的心理準備。你就按照我說的,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散出去,讓四九城的人都知道洪府鮮廉寡恥。”
“會不會太丟臉了?”
“丟也是丟洪家的臉,與我何干?”
蔣青云的態(tài)度很堅決、很冷淡,從今天起,他不會碰那個女人,待把洪士銘外放福建老家為地方官,再把這個女人挪出府去。
……
書房,就是男人的山洞。
關(guān)上門,無人打擾,無需偽裝。
蔣青云思索片刻,展開一張宣紙,寫下——用英雄斗英雄,用好漢頂好漢,隨后又寫下——勿使京城一日無事。
隨后將紙張湊上燭火,看著宣紙在盆子里迅速化為灰燼~
……
次日。
兩白旗防區(qū),錢糧胡同。
常家票號。
站在門口的兩名大漢雖然不認識蔣青云,但認識他那身四品官袍,再結(jié)合年輕的臉龐,絕對是官場新銳。
倆人麻利的下跪打千。
“貴客上門。”
“請~”
掌柜的出面親自伺候。
“蔣御史,您喝茶,您到小號有什么吩咐?”
蔣青云不緊不慢的刮著漂浮在上面的茶葉,慢悠悠冒出一句:“你和正白旗挺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