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紹、吳庸、蔣青云三人相談甚歡，各自交換對當(dāng)下時局的意見，桌上的酒菜熱了好幾輪。

戊時，談話仍未結(jié)束。

“大哥、二哥，你們怎么看朱由榔和大西軍的合流？”

“我十分不看好。”周紹直截了當(dāng)，“雙方?jīng)]有互信的基礎(chǔ)，朱由榔更無馭人之能，其人庸碌。”

“實話實說，我對外面的事倒不甚關(guān)心，我更關(guān)心紫禁城內(nèi)的事。”吳庸笑道。

“來，干一杯。”

梅子酒的口感很好，忍不住多喝。

……

周紹突然低聲：

“三弟，二弟，正藍(lán)旗事件之后，朝局會怎么變化？”

蔣青云壞笑：“八旗變七旗，少了一個旗。”

“說正經(jīng)的。”

“對滿人是壞事，對朝廷是壞事，但對于我們兄弟三人是好事，對于所有漢官也是好事。”

“贊同。”

“我也贊同。”

蔣青云繼續(xù)開口：

“今兒中午，我已經(jīng)搞定了吏部天官，我手底下一幫兄弟都有前程。大哥也升了，寶泉局四庫大使，妥妥的肥缺。”

吳庸幽怨：“那我呢？”

“你已經(jīng)是太醫(yī)院使了，沒法升，除非，你棄醫(yī)從政。”

“不不，還是太醫(yī)穩(wěn)妥。”

“你有幾個兒子？”

“四個，最大的16歲，小的才2歲。”

吳庸得意洋洋。

“生兒子有一套。”

“二位若是有生兒子的需要，盡管找我啊，生兒子看似簡單，實際很困難。要兼顧時辰、八字、陰陽、節(jié)氣、方位，倘或雙方稟賦不足，還要先開方。”

吳庸瞬間來了精神，滔滔不絕。

聊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

蔣青云果斷打斷了他的話。

“多爾袞呢？”

吳庸瞬間噤聲。

“二哥，你知道我要問什么的~”

“順治2年，我給多爾袞診過脈，根據(jù)脈象他已傷了根本。可以治，但不能給他治。”

屋內(nèi)氣氛陡然詭異。

“所以，這是太后的意思？”

“對。”

“二哥，你就不怕~”

“怕被滅口？”

“對。”

“不會的。”

吳庸笑的很自信。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故意走錯路，哪個皇帝也不會滅自己的口。

……

蔣青云突然用手指蘸著酒水，在桌面寫字——王死，毒乎？

吳庸猶豫片刻，也蘸著酒水寫下——因勢利導(dǎo)。

氣氛更加詭異了。

周紹將面前的酒杯再次斟滿。

“二弟，三弟，天大地大，兄弟最大。”

“我年長幾歲，忝為兄長，我先表個態(tài)，既然是結(jié)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吳庸：“同心協(xié)力，不離不棄。”

蔣青云：“皇天后土，實鑒此心。”

周紹：“若違此誓？”

吳庸、蔣青云齊聲：“不得好死。”

……

鬼神之約，其威難測，不得不信，今日之盟誓對增加三人的互信是有好處的。

在朦朧的燭光下，三人鄭重對拜。

之后撤掉酒水，改換茶水。

吳庸謹(jǐn)慎的提醒了一點：“我的身份特殊，以后你們在外面遇到我，切莫以兄弟相稱，避免麻煩。”

蔣青云笑道：“你老吳家有要安排的子侄或者親眷嗎？”

“倒是有幾個不成器的。”

“膽大的交給我，走軍功晉升。膽小老實的交給大哥，寶泉局油水厚。”

“好。”

吳庸沒有虛偽的客氣。兄弟之間就該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三弟，我大兒子醫(yī)學(xué)天賦平平，你能把他弄進禮部或者鴻臚寺嗎？”

“有功名？”

“秀才功名，未曾中舉。”

“沒問題，一事不煩二主，我去找馮尚書安排。”

……

亥時，結(jié)束。

內(nèi)城回不去了，九門全部關(guān)閉。若要臨時開門，除非有圣旨。

南城也有宵禁，但那是針對普通人的。

蔣青云如今管著五城兵馬司，自然也管著宵禁，直接安排馬車將二人送到自己的一處別院。

南城的天是自己撐起來的，規(guī)則是自己定的，官差是自己選的。

蔣青云今天喝了一天的酒，又灌了一肚子茶水，睡不著覺，四處溜達。

“站住，什么人？”

一隊黑衣巡城兵丁路過，大聲喝道。

“本官蔣青云。”

“參見御史大人。”

“起來吧，今日是不定期抽查，本官隨你們一起巡城。”

……

巡城隊伍在前，蔣青云騎馬居后，周倉和江北再居后，一路沉默無言，只有靴子嚓嚓嚓的動靜。

打更人的梆子聲，隱約可聞。

夜晚很靜謐，秩序井然，甚至沒有犬吠。

由于蔣青云不喜歡滿大街亂竄的狗，而且這個時代肯定不可能實現(xiàn)有序養(yǎng)犬，干脆一刀切。

南城百姓對此倒是沒有意見，因為不分白晝黑夜，都能看到五城兵馬司的巡邏隊身影，盜賊銷聲匿跡，很有安全感，養(yǎng)狗就沒什么意義了。

在一雙無形的大手下，整個南城的幫會分子、乞丐、犬只、人畜糞便全部銷聲匿跡，

秩序高于一切。

目前只是第一步，一步步來，實現(xiàn)理想。

……

半個時辰后。

把總單膝下跪。

“稟御史大人，南城兵馬司第5臨時巡城隊已完成今晚的第2輪巡邏路線，按照規(guī)定，半個時辰后，將原路返回繼續(xù)下一趟巡邏。“

“弟兄們辛苦了，解散，各自歇息。”

“遵命。”

第5臨時巡城隊有經(jīng)制之兵2人，雜兵8人，馬匹2只。其中，經(jīng)制之兵裝備佩刀，雜兵裝備長棍。

雜兵來自普通匠役，各個行會。

對于這些人來說，巡城就是一份正經(jīng)的工作，一份可以通過兼職巡街獲得些許餉銀的工作。

這不算犯忌，屬于“勇”。

像這樣的臨時巡城隊，整個兵馬司還有數(shù)十支。

他們不分白晝黑夜，輪流巡邏，高頻率出現(xiàn)在南城所有人的視野里。

蔣青云規(guī)定：

在巡街時，如果途中沒有偷、搶、拐、騙、水、火、糾紛等事件發(fā)生，巡城隊絕對不許停下腳步和民間百姓有任何接觸。

巡邏時，禁止閑聊，禁止嬉笑。

有人對此置若罔聞。

不過，在連續(xù)下獄7人之后，軍紀(jì)煥然一新。

巡邏隊從百姓里來，到百姓里去，維護的又是百姓的秩序，最終目的是培養(yǎng)“兵民互信”。

蔣青云的手法可謂是潤物細(xì)無聲。

自古以來，百姓怕遇到兵。

可在南城，百姓已經(jīng)不怕這些黑衣紅綢帶的巡邏兵了，相遇時甚至倍感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