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和藹可親的趙澤生,曹璽心里靈光一閃。或許是家里使銀子了,走門路了,他在故意給自己放水。
見他眼神閃爍,趙澤生又鼓勵的點點頭。
“大人慧眼如炬,小的那份軍功確實有點水分。”
“哎,這就對了嘛。本官去叫御史大人回堂。上官詢問下官,要的只是一個說實話的態(tài)度。”
曹璽表情糾結(jié)。
“大人,冒報軍功是重罪。”
“不向朝廷交心才是最嚴(yán)重的罪。”趙澤生表情嚴(yán)厲,“本官再提醒你一下,攝政王死了,皇上有意把你們正白旗和兩黃旗并列,組成上三旗,由皇上親領(lǐng)。上三旗旗人,最重要的是一個忠字~”
“小人明白了,小人有罪,小人交代。”
……
沒一會,蔣青云再次回到大堂。
一邊翻閱軍報一邊問道:
“曹璽,前線軍報記載,你在朔州殺明軍千總1人,把總2人,士卒132人。在潞州殺明廷知縣1人,衙役5人,士卒241人。可是真事?”
曹璽連忙答復(fù):“小人冒報軍功,這些其實是奴才和麾下將士共同所殺。”
“那你一人親手殺了多少?”
“40人。”
“用的是什么兵器?”
“奴才的佩刀。”
“殺這40人,你一共用了幾把刀?”
“一把。”
“中途不曾換刀?”
“不~不曾。”
“本官看你體型偏瘦,你又是如何殺得這40名敵兵?”
“奴才就憑著一股子血性,此外,或許明軍士卒當(dāng)中有剛被裹挾進去的百姓,所以比較好殺。”
負責(zé)記錄的書辦一刻不停,微微抬頭。
“大人,記錄完畢。”
蔣青云點點頭:“讓他畫押。”
……
曹璽忐忑不安看完筆錄,寫下:以上內(nèi)容與我所述完全一致,正白旗下包衣,曹璽。
然后摁上手印。
書辦收好,又換上一張空白紙。
蔣青云繼續(xù)詢問:
“曹璽,本御史素來剛正不阿,是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你說你曾連殺40人中途不曾換過刀,你知道這個說法有多荒誕嗎?”
曹璽懵了。
他還真不懂,他就是個負責(zé)后勤的包衣。
“曹璽,《水滸》看過嗎?”
“奴才從不看反書。”
蔣青云指著站在大堂兩側(cè)的兵丁。
“你們告訴這位不看反書的曹爺,連續(xù)殺人中途為何要換刀?”
“回大人,砍人之后,刀刃卷的厲害。再好的刀,再好的技術(shù),也沒法連續(xù)砍40人。”
……
曹璽陡然色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被人忽悠了。
然而此時,趙澤生已不在堂內(nèi)。
蔣青云拋出了最后的殺手锏。
“曹璽,老實交代,你的軍功是花多少銀子買的?又是走了誰的路子?如果不交代,南城兵馬司十八道特別殘酷的刑罰等著你。”
“正白旗參領(lǐng)尼勇,他收了奴才120兩銀子。”
曹璽心理防線全部崩潰,癱坐在地上。
“尼勇?他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死人肯定是無法追究責(zé)任的,你先畫押吧。”
曹璽望著眼前的筆錄,只覺手中那筆有千斤重。
蔣青云指著現(xiàn)場其余幾名待審的兩白旗軍官。
“你們誰愿意簽字見證?站出來,簽完字立刻釋放回家。”
一人默默出列,他是鑲白旗驍騎校慶周。
蔣青云沒有食言,立即將其釋放。
曹璽心理徹底崩潰,手掌哆嗦著簽下名字,摁下手印。
……
埋下了這個伏筆,蔣青云如釋重負。
蔣府。
他在躺椅上,三花貓又上來了,毛茸茸的蹲著,跟著主人前后搖擺。
蔣青云一邊擼貓,一邊復(fù)盤最近的布局。
在洪承疇徹底搞砸內(nèi)城苗事之前,“山西冒功大案”就查到曹璽為此,引而不發(fā),等待后續(xù)。
通過曹璽案給順治心里種下一個多疑的種子,征討山西的清軍軍功皆存疑!兩白旗的忠誠更是存疑!
種子埋下去,或許一時不會破土,但早晚會破土。
多疑之樹會在順治心中瘋長,枝繁葉茂,陰影越來越大,直到籠罩整個八旗。
更刺激的是,自己還會源源不斷的灑下種子。
直到有一天,順治從心底長出恐怖森林。
……
德勝門向北數(shù)十里。
“臨時制苗作坊”氣氛壓抑,一排血淋淋的人頭就掛在轅門口。
傳令兵一邊敲鑼一邊吆喝。
“尚書大人有令,哪個汛誤了產(chǎn)量,第一次,把總斬首。第二次,全汛皆斬。”
想跑是不可能的。
周圍有騎兵巡邏,對逃兵殺無赦。
雖然太醫(yī)院的方子被書辦抄寫了上百份,早晚誦讀,中午誦讀,試圖灌輸?shù)剿麄兊哪X袋里,但這些粗坯綠營兵還是一頭霧水。
21世紀(jì)都不曾焐熱了生物學(xué),17世紀(jì)就更加別想了。
一把總召集手下開會。
“弟兄們,事到如今,大家想活命就聽我的。反正咱也不用,真的假的關(guān)咱吊事,胡亂弄些交差。”
眾人忙不迭的點頭。
產(chǎn)量開始飆升!
……
洪承疇最近極易發(fā)火。
蔣青云的南苑制苗所已被解散,他派兵到天橋?qū)と藷o果,那些往日扎堆的江湖游醫(yī)全部消失了。
蔣青云甚至拒絕了自己女兒做妾。
這是擺明車馬要和自己干到底了。
“不等了,咱們先給正藍旗的一部分人試用看看效果,你去請正藍旗旗主信親王配合。”
“爹,如果您現(xiàn)在裝病,朝廷會怎么處置?”
“罷官削爵,輕則流放,重則殺頭。”
洪士銘臉色灰暗,半天說不出話,似乎全身的精氣神被抽走了。
洪承疇畢竟是做過五省督師的人,城府更深,揮揮手:“速速去辦。”
……
笛卡爾說過:妄圖用恐怖催生科學(xué)的人,最終都會失敗!
洪承疇這種無視科學(xué)的蠻干行為注定是要失敗的,但在失敗之前,他一定會垂死掙扎,妄圖抓住最后一絲生機的。
比如說,正藍旗小范圍試驗。
信親王多尼親自坐鎮(zhèn)現(xiàn)場。
他是多鐸的兒子、多爾袞的侄子,身份很尷尬,但在父親死后公開表達了對順治的忠心。
順治賜他親王爵,但把“豫”改成了“信”,其中深意,耐人尋味。
多尼是沒有其他選擇的,他必須配合洪承疇。
望著惴惴不安的眾將佐,他必須做出表率。
“本王第一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