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此刻就是蔣青云最好的寫照。
一路打馬狂奔。
到午門時,他的刀鞘和弓箭已落滿雪花。
下馬后,他將武器交給午門侍衛,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兩黃旗熟人——三等侍衛蘇勒達。
蘇勒達微微頷首,以眼神表達善意。
……
“哎喲!”
引路的小太監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好在被手疾眼快的蔣青云一把扶住,及時穩住身形。
“三公公,小心。”
“多謝多謝。”
倆人一前一后,踏著積雪走入這巍峨的宮城。
蔣青云默默摸出一錠銀子,小太監看左右無人,趕緊收下。這是倆人的第二次見面了。
“敢問三公公名諱?”
“害,草芥之人哪有什么名諱,就叫小三子。”
“三公公,最近宮里天花鬧的厲害嗎?”
“乾清宮死了2個宮女,慈寧宮死了1個太監,其他宮就不提了。”
“太醫院失職啊。”
“冬天穿的多,發痘瞧不見,一發現就晚了。”
“你是說宮人們故意瞞著?”
“差不多吧。”
……
倆人在空曠的廣場上留下了一串腳印,最后走向乾清門。
紫禁城分前朝和內廷。
前朝就是皇帝、重臣的辦公場所,內廷是皇帝生活、居住、娛樂的地方,以乾清門為界。
臣子能夠進入乾清門,算是一種恩遇。
蔣青云身上的黃棉甲被大雪染白,遠看兩白旗,近看兩黃旗。
乾清宮,溫暖如春。
“蔣青云,抬起頭來。”
順治看到了一張略感親切的臉,也許是因為那套盔甲,也許是因為同為少年。
而蔣青云看到了一張略帶戾氣、躊躇滿志的臉。
“賜座。”
“謝皇上。”
“你在南城做的不錯,水火防盜、種天花苗,你是個辦實事的。”
“食朝廷俸祿,總要為黎明百姓做點事。”
順治聽的很滿意。其實再過10年,他聽這話就不會滿意了。此時的福臨還沒完全明白一個皇帝的立場。
……
“朕問你,假若攝政王死了,朝廷該怎么善后?”
“按禮收殮,極盡身后哀榮。同時抓捕處置其黨羽,該殺的殺,該關的關。待塵埃落定,再回頭清算~天下,終究是皇上的。”
順治先怒,后喜,后矜持。
“朕還年輕,還需要太后扶一陣子的。”
這一句,就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有些話只有你敢講。八旗貴胄個個都拐著彎的說話,朕真搞不懂他們什么時候變成小腳儒生了?”
“回皇上,不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明哲保身。”
“你說的很對。”
殿內安靜了一會。
順治下座走近了,低聲道:
“你今日戎裝來見朕,朕就懂你用意了。朕告訴你一個秘密,多爾袞已經死了,棺材不日入京。京城知曉此事的人不超過5個,你明白朕的用意嗎?”
“臣請兼城門官。”
“好,西直門暫歸你節制。朕已讓兵部下旨山西前線,令端重親王博洛、莊親王碩塞、禮親王滿達海,英郡王阿濟格與大軍分隔,只身即刻回朝。”
“臣有個請求。”
“講。”
“能否從兵部調撥一些火器加強兵馬司武備。”
“朕準了,你去兵部領300支火繩槍,200套棉甲,600套刀盾長矛。朕給你寫個條程。”
……
離開紫禁城后~
蔣青云的頭一件事就是去索要專供3品以上官員閱讀的邸報。
負責邸報的官員不敢猶豫,立馬答應從即日起增加一份手抄邸報送南城兵馬司。
之后,蔣青云點齊50人馬,頂盔穿甲的闖兵部!
兵部衙門口。
四名站崗兵丁連忙攔住。
“站住,你們要做什么?”
啪~
蔣青云抬手就是一巴掌,跟在后面的部下立馬沖上去,狂扇其余3名兵丁的耳光。
囂張!跋扈!
咱五城兵馬司走的就是這種粗暴路線。
……
兵部武庫司。
掌管武庫司的郎中洪士正,望著闖入的大兵,頗為詫異。
“本官是都察院直隸監察御史蔣青云,來領兵器。打開武庫,讓我們自己挑。”
“等等,什么就打開武庫讓你挑?你走程序了嗎?”
“非常之時,本官管不了你們兵部的繁文縟節,本官再問你一次,你給還是不給?”
“武庫司是有規章的!不是你家炕頭。”
啪~
蔣青云果斷扇了郎中洪士正一個大耳光。
“你敢打我?”
啪,又是一耳光,掄圓了扇的,直接把人扇到了屋墻角。
“來人,快來人啦。”
洪士正扯著嗓子嚎。
蔣青云也不急,靜靜候著。
外面,人聲噪雜。兵部護衛30余人手持弓弩刀劍堵住走廊,氣勢洶洶。
“什么人竟敢強闖兵部,跪下。”
……
蔣青云這才摸出順治寫的條子,先遞到洪士正面前,再遞到帶隊的把總面前。
“認識這個紅章嗎?這叫玉璽。”
“棄械!”
當啷當啷,刀劍丟了一地。
趙澤生和周倉再次竄出來挨個扇耳光,一溜扇過去,扇的手掌疼。
什么叫仗勢欺人。
這就是。
院子里聚集的兵部官吏越來越多,人人憤怒,但敢怒不敢言。
“蔣御史,下官錯了,下官這就帶您去武庫。”
洪士正是洪承疇的侄子,他看出來了,今兒蔣青云就是故意的。
“大人,兵器太重,我們搬不走。”
“那就牽兵部的馬,套兵部的車。”
一番鬧騰,整個兵部的人都出來了,其中不乏戰場下來的,一個個怒目而視,不讓開路。
蔣青云仗著自己披甲,直接粗暴撞開。
還拋下一句話:
“兵部不是獨立王國,我們都察院早晚要收拾你們。”
消息傳到都察院~
左都御史寧完我目瞪口呆,氣急敗壞,剛想令人尋蔣青云來見自己,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忍了。
……
蔣御史掌摑兵部數十人的消息再次傳遍四九城。
他爹蔣忠誠聽了差點腦溢血,悲憤不已。
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當官的呀,嫌命長啊。
如今同僚們見了自己,就像小娘子見了大官人,不敢看,只敢諂媚的笑一下然后溜墻根走。
在城外督造“內城種苗作坊”的兵部尚書洪承疇更是冷笑不止,他搞不懂蔣青云為啥非要跳自己的臉,而且屢次三番。
范文程卻瞧懂了,這是蔣青云故意把倆人的矛盾公開化,徹底杜絕被洪承疇拉入內城苗事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