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智大步進入會客大廳。

廳堂內(nèi)除了背對眾人的枯榮，五個滿頭大汗的老禿驢，還有兩個年輕俊俏的公子，一個身著苗裝的少女。

鳩摩智心中一驚。

廟里怎么會有女人？

苗疆和吐蕃有相鄰之處，兩家時常交換物資，鳩摩智對苗人并不陌生，只看裝束，就能認出是哪個部落。

藍裙銀飾，腰纏長鞭，月亮山？

難道大理和月亮山苗寨結(jié)盟？

這倒是一樁大事。

李兆廷抬頭打量鳩摩智。

鳩摩智布衣芒鞋，神采飛揚，年歲不足五十，臉上隱隱有寶光浮動，耳垂非常大，神情恭敬，寶相莊嚴(yán)。

只從賣相而言，鳩摩智走到哪里都會被尊稱一句“高僧”。

這引發(fā)一個“陰謀論”。

眾所周知，鳩摩智出身密宗，用的武技來自禪宗少林，其內(nèi)功根基卻是道家小無相功，這里產(chǎn)生了問題。

小無相功是從哪里得到的？

另一個精通小無相功的是誰？

李秋水！

李秋水做過什么事？

由于師兄無崖子沉迷玉像，李秋水心中惱怒，為了讓無崖子嫉妒，她找了一群俊俏美男，每日飲酒狎戲。

有人猜測，鳩摩智年輕時做過李秋水的面首，套走部分心法口訣。

這顯然是錯誤的。

時間對不上！

那個時候的鳩摩智不足十歲。

又有人猜測，李秋水嫁到西夏成為太后，耐不住寂寞，找了一些面首，鳩摩智十七八歲時被李秋水選中。

這個猜測略有幾分靠譜。

直到金庸修訂《天龍八部》，這條遠古流言才解決：鳩摩智的小無相功是從曼陀山莊的瑯?gòu)钟穸凑业降摹?/p>

大輪明王終于得到了清白！

鳩摩智仰天長嘆：貧僧雖然爭強好勝喜好武功，但我沒那么下作，貧僧自幼出家為僧，從未觸犯過色戒！

想到此處，李兆廷啞然失笑！

“這位施主，為何發(fā)笑？”

“見性成佛，佛見佛笑！”

“施主好悟性、好慧根。”

“多謝明王夸贊，實話實說，我爹自幼罵我沒有慧根，念經(jīng)拜佛純屬糟蹋佛門清凈，連佛寺都不讓我進。”

“敢問施主高姓大名？”

“李兆廷。”

“原來施主就是在杭州比武招親大會上擊敗姑蘇慕容，又在廬州破獲大案的李兆廷，小僧真是三生有幸。”

鳩摩智眼中閃過精光。

李兆廷在杭州嶄露頭角，在廬州一劍成名，以俊美、劍術(shù)名傳天下，劍術(shù)高深莫測，無人知曉劍法來歷。

江湖傳聞，李兆廷的劍法不亞于巴山回風(fēng)舞柳劍，華山清風(fēng)十三式，以鳩摩智的性格，自然有覬覦之心。

“李施主為何在此？”

“明王來意我已知曉，這是大輪寺和天龍寺之事，我屬于絕對的外人，與諸位沒交情，正好可以做公證！”

“李施主此言差矣，小僧此行是為了故友遺愿，純屬私事，話雖如此，有李施主做公證，那是再好不過。”

鳩摩智定了定神，淚灑衣襟，訴說與故友慕容博的深情厚誼，表示慕容博平生最仰慕的武功就是六脈神劍，如今故友逝去，想用劍譜祭祀故友，我這里有三卷秘籍，都是當(dāng)世一流指法，三卷換一卷，請枯榮大師行個方便。

坦白說，無論演技還是誠意，鳩摩智都做到了極限，演技爐火純青，用于交易的秘籍，更是能讓人心動。

只看他雙目垂淚的表情，就能體會他和慕容博的友誼，恨不得替鳩摩智哭一場，鐵石心腸也忍不住垂淚。

三卷秘籍都是少林絕技。

《拈花指》

《無相劫指》

《多羅葉指》

每一門都是當(dāng)世一流指法，每一門都是少林?jǐn)?shù)代弟子、數(shù)十位武僧的心血結(jié)晶，每一門都堪稱不破絕學(xué)。

最強的是《拈花指》。

這門武學(xué)練到極限，款通天地，存乎一心，形外成內(nèi)，俱無阻礙。

從比武較技的角度而言，三門指法絕不弱于一陽指，從佛法底蘊而言，三門指法各走一條道路，能在練武過程中體味到禪機，體法神三者兼修。

唯一可惜的是，這是少林秘籍。

偷學(xué)武功，江湖大忌。

雖說少林、武當(dāng)?shù)让T大派的武技每年都有外流，但只能私下交易，不能擺在臺面上，否則會被人追殺。

正道、魔教均是如此。

李兆廷的師父從魔教盜取秘籍，明明白白告訴李兆廷：魔教圣女會以此為理由追殺你，這是你們的歷練。

因此，就算鳩摩智拿出易筋經(jīng)、太極拳經(jīng)作為交易籌碼，天龍寺也絕對不可能答應(yīng)，文斗快速變?yōu)槲涠贰?/p>

原劇情中，天龍寺五個“本”字輩老和尚單挑打不過鳩摩智，很多人小覷了他們的武功，這其實是誤解。

本因等人先是給段譽輸真氣，被北冥神功猛吸，真氣損耗嚴(yán)重，隨后只有不足一天時間參悟劍譜，勉勉強強修成一脈神劍，出手時只能照本宣科，機械的按照劍譜路數(shù)出招，一身實力最多發(fā)揮出五成，自是敵不過鳩摩智。

倘若給他們?nèi)鞎r間恢復(fù)真元、熟悉劍譜，或者用一陽指御敵，鳩摩智就算能勝，也會被打的狼狽不堪。

越玄奧的武功越難練。

能在短短時間內(nèi)練成一脈神劍，本因等人的根基著實不俗，當(dāng)然，若論戰(zhàn)斗經(jīng)驗，顯然鳩摩智更勝一籌。

交手不足三招，鳩摩智發(fā)現(xiàn)“六脈神劍劍陣”的強點和弱點。

強點是段延慶，功力最深厚，戰(zhàn)斗經(jīng)驗最豐富，對劍法領(lǐng)悟最深。

弱點同樣是段延慶，身體殘疾，移動速度緩慢，需要用拐杖代步，與其余四人不熟，難以形成默契配合。

出招收招之間，鳩摩智敏銳地感覺到段延慶與別人格格不入，有種難以言說的疏離，像是剛投降的降將。

“呼！呼！呼！”

鳩摩智連續(xù)劈出三掌。

火焰刀氣轟向本因、本相、本觀三個老和尚，段延慶出手阻攔，不想鳩摩智快速變招，一掌劈向了本參。

本參功力不如鳩摩智，被鳩摩智一掌逼退，段延慶抓住機會，劍氣攻向鳩摩智背后，鳩摩智腦后生眼，左手一招蘇秦背劍，以拈花指連連搶攻。

此番變化兔起鶻落，靈活至極，四個老和尚被逼退，段延慶移動緩慢，只能以硬碰硬，被打的連連后退。

鳩摩智三指拈花，面帶微笑，出手輕柔至極，像是彈去鮮花上的露珠，又怕震落了花瓣，深得指法三昧。

本因四人對段延慶有些戒備。

出手回援略有緩慢。

鳩摩智見此，加緊猛攻，右手虛結(jié)密宗手印，左手大拇指按住四指，隨即四指連彈，射出四道霸道指力。

多羅葉指！

如果用一陽指抵擋，這四道指力能輕松化去，但開戰(zhàn)前有言在先，此戰(zhàn)只能用六脈神劍，不免弱了幾分。

眼看段延慶就要被指力重創(chuàng)，霸道輝煌的劍氣飆射而來，鳩摩智左肩袈裟炸裂開來，卻沒有損傷到肌膚。

出手者不是別人，正是枯榮。

六脈神劍，只有五脈出手。

鳩摩智腦中只有破陣的念頭，不知不覺間忽略了枯榮，直到此時才想起對方只用了五脈，還有最后一脈。

“明王，你輸了！”

枯榮的聲音異常冰冷。

一方面是惱怒鳩摩智步步緊逼。

一方面是修行枯榮禪功，導(dǎo)致面部一半鶴發(fā)童顏，一半好似骷髏，聲帶受到影響，說話的時候冷冰冰的。

枯榮總是背對著別人，就是不想自己丑陋的容貌嚇壞別人，有朝一日，枯榮一念頓悟，領(lǐng)悟非枯非榮，隨心所欲操控氣血，就不必背對著人了！

鳩摩智冷笑道：“是嗎？小僧想見識六脈神劍劍譜，不是劍陣，六脈神劍徒有虛名，根本沒有人能練成。”

“明王此言差矣。”

李兆廷出言打斷他的話。

“李施主有什么指教？”

“明王方才說沒人會六脈神劍，這話顯然是錯誤的，就在剛才，我看你們幾個比武，已經(jīng)學(xué)會六脈神劍。”

“李施主是在說笑話嗎？”

“在下豈敢在明王面前胡言。”

“李施主想為天龍寺出頭？”

“我只是在描述一段實情。”

“既然如此，李施主接招！”

鳩摩智雙目一凝，雙手分合間，凝聚一團火焰，火焰刀劈斬而出。

鳩摩智何等眼力，豈能看不出本因等人真氣虛浮、招數(shù)死板？這種情況下尚且能以劍陣御敵，倘若眾人身體處于完好狀態(tài)，把招數(shù)練得精熟，六脈劍陣該是何等威能？若有一人之力，同時精通六脈劍法，豈不是天下無敵？

李兆廷會六脈神劍也好，不會六脈神劍也罷，鳩摩智肯定要試試。

六脈神劍心法，李兆廷不會。

六脈神劍劍招，李兆廷看會了。

本因等人由于不熟悉劍法招數(shù)，只能一板一眼地施展，旁觀者清，李兆廷過目不忘，輕松記住劍法招數(shù)。

至于彈指劍氣，師父望文生義創(chuàng)出的劍指，忽悠鳩摩智應(yīng)該足夠。

眼見火焰刀襲來，李兆廷右手中指猛地彈出，射出一道大開大闔、氣勢雄邁的劍氣，招數(shù)沉穩(wěn)厚重，如千軍萬馬沖鋒而來，又像長槍大戟戰(zhàn)斧巨錘，明明是一道劍氣，卻好似攻城沖車。

只聽得“啪啪啪”三聲輕響，火焰刀被劍氣擊碎，李兆廷身形一閃，左手小指對準(zhǔn)鳩摩智肋下輕柔彈指。

少澤劍！

忽來忽去，變化精微！

說來也怪，李兆廷對六脈神劍并不是很熟悉，招數(shù)用的似是而非。

但是，隨著兩人激戰(zhàn)，李兆廷把師父近些年傳授的劍法融入劍指，再加上六脈神劍劍招，威能越來越強。

似乎，師門傳承本就如此。

似乎，這才是師父真正的劍法。

難道師父是段家先祖？

段家九成九成員信佛，忽然出現(xiàn)一個老道士，確實屬于離經(jīng)叛道。

念頭一閃而過。

李兆廷全身心沉浸于戰(zhàn)斗。

耳邊刀氣呼嘯，手指劍氣如虹。

初始能看出招法轉(zhuǎn)換的痕跡，斗到三四十招，強如枯榮也看不出李兆廷用的是六脈神劍，還是師門傳授。

李兆廷越打越是舒暢。

陰陽真氣在體內(nèi)循環(huán)往復(fù)，陰極陽生陽極陰生，生生不息，源源不絕，只用兩脈劍氣，足以支撐一整天。

鳩摩智出招千變?nèi)f化，揮手間用出七八門少林絕技，讓人眼花繚亂，但劍氣送到，千般招數(shù)，盡數(shù)消解。

鳩摩智收起小覷之心，以最精純熟練的火焰刀御敵，右手連續(xù)劈掌，左手半結(jié)手印，赫然是密宗嫡傳的：

——九字真言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