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南,那處毫不起眼的院落,血羽教江州分壇的隱秘據(jù)點。
靜室內(nèi),玉塵子魏合手捧一封來自血羽教總壇的密信,指尖微微顫抖。
信紙輕飄飄的,內(nèi)容卻重如泰山。
“教主……竟讓我去試探那位玄穹云澤真君?”魏合喃喃自語,臉色蒼白得像剛從墳里爬出來。
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看錯了。
試探?
拿什么試探?
拿自己的小命嗎?
那位真君座下的神將,揮手間便能讓死人復(fù)活,誅滅妖邪更是如同探囊取物。
這等存在,豈是他一個小小分壇壇主能夠招惹的?
“教主這是……要我去捋虎須,不,是去摸一摸那神仙的屁股啊!”魏合心中哀嘆。
“我去打神仙?開什么玩笑!”
這跟讓他去捅馬蜂窩,不,是直接跳進龍?zhí)痘⒀ㄓ惺裁磪^(qū)別?
教規(guī)森嚴,他若違抗教主之令,下場只有一個——死。
可若遵令行事,去招惹那尊真神,下場……恐怕也是死,而且可能死得更慘。
魏合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冷汗浸濕了背后的衣衫?/p>
他將信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試圖從字里行間找出那么一絲轉(zhuǎn)圜的余地。
終于,在信末的一行小字,讓他略微松了口氣。
“總壇已遣黑煞護法親至江州,協(xié)助行事,不日即達。”
黑煞護法!
魏合心中一動。
這位護法在教中以心狠手辣、手段詭異著稱,實力深不可測,遠非他這個分壇壇主可比。
有護法大人坐鎮(zhèn),或許……事情還有那么一線生機?
不,不是生機,是自己不至于死得那么快。
魏合苦笑一聲,將密信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
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教主之令,不得不從。
黑煞護法即將到來,他必須在此之前,做些準備。
至少,要讓護法大人看到他的努力和誠意。
“來人。”他聲音恢復(fù)了幾分平日的冷靜。
一名黑衣心腹悄無聲息的推門而入,躬身候命。
“傳我命令,召集分壇所有執(zhí)事以上人員,半個時辰后,內(nèi)堂議事。”魏合沉聲道。
“是,壇主?!毙母诡I(lǐng)命,迅速退下。
靜室之內(nèi),再次恢復(fù)了寂靜。
魏合獨自坐在案后,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目光閃爍不定。
黑煞護法……試探真仙……大劫將近……
江州這潭水,怕是真的要徹底渾了。
半個時辰后,內(nèi)堂之中,氣氛壓抑。
魏合端坐主位,目光掃過下方垂首肅立的幾名心腹干將。
“具體事宜,本座已決。”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爾等只需依計行事,不得有誤?!?/p>
“是,壇主!”眾人齊聲應(yīng)道,不敢多問。
一番簡短的布置之后,眾人散去,各自領(lǐng)命。
魏合獨自留在堂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
“希望……黑煞護法能早些到吧?!彼嗔巳嗝夹?,輕聲嘆息。
數(shù)日之后,江州以及附近的蒼州、雷州,開始悄然流傳起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傳聞。
起初,只是零星的幾個人,在酒后或閑談時,神神秘秘的說起夜間遇到的怪事。
“昨晚三更天,我起夜,你猜我瞧見什么了?”一個樵夫在村口大樹下,壓低了聲音對同伴說。
“什么???莫不是又撞見你家婆娘夢游了?”同伴調(diào)笑道。
樵夫臉一板:“去你的!我瞧見……瞧見一隊黑影,打著慘綠的燈籠,趕著些模模糊糊的東西,從村外那條小路過去了!”
“那動靜,輕飄飄的,一點兒不像活人走路!”
另一個村民也湊了過來:“你這么一說,我前幾日也聽見我家狗半夜里狂吠不止,像是見了什么嚇人的東西。”
“第二天一早,我瞧見院墻外的地上,有幾枚……像是燒過的紙錢灰。”
類似的傳聞,如同投入水中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
有人說,在荒僻的山道上,看見了身穿古怪服飾的陰差,押解著一串串垂頭耷腦的鬼魂,沉默前行。
有人說,在深夜的渡口,目睹了無人的小舟自行離岸,舟上隱約有黑影幢幢,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哭泣聲。
這些傳聞,大多語焉不詳,目擊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是“感覺不對勁”,“陰氣森森”,“不像陽間的東西”。
起初,大部分人只是當做鬼故事來聽,一笑置之。
但隨著目擊者越來越多,描述的細節(jié)也越來越真實,恐慌的情緒,便如瘟疫般開始蔓延。
終于,有膽大或?qū)嵲诒粐樒屏四懙陌傩?,壯著膽子,結(jié)伴前往當?shù)乜h衙報官。
蒼州永安縣,此縣臨近江州地界。
幾個面色惶恐的村民跪在縣衙堂下,七嘴八舌的向堂上端坐的縣令稟報。
“大人!求大人做主??!我們村……我們村真的鬧鬼了!”一個老農(nóng)哭訴道。
“夜夜都有怪聲,還有人瞧見……瞧見陰兵過路!”
縣令是個年過半百的小老頭,聞言皺了皺眉:“胡說!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何來鬼怪作祟!”
“定是爾等鄉(xiāng)野愚夫,眼花耳鳴,自己嚇自己!”
旁邊的刑房書吏也幫腔道:“就是!前幾日隔壁張家村也有人來報,說什么河里有水鬼拉人,衙役們?nèi)ナ亓艘灰?,連個水耗子都沒見著!”
“大人,千真萬確??!”村民們急得磕頭,“小人不敢欺瞞大人!那景象,嚇死人了!”
縣令不耐煩的揮揮手:“罷了罷了,本縣派幾個衙役隨你們?nèi)タ纯?。?/p>
“若查無實據(jù),爾等便是妖言惑眾,擾亂地方,定不輕饒!”
衙役們得了令,懶洋洋的跟著村民們?nèi)チ怂麄兯f的鬧鬼之地。
他們打著哈欠,在所謂的陰兵過路的小徑旁守了半夜,除了被蚊子咬了一身包,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
第二天回報縣令,自然是“查無此事,純屬鄉(xiāng)民臆造”。
那幾個報官的村民,被縣令差人各打了十大板,斥罵一通,狼狽不堪的趕出了縣衙。
“一群刁民!再敢胡言亂語,驚擾本縣清凈,定要你們好看!”縣令余怒未消。
類似的情景,在各個州縣不斷上演。
官府的漠視與不信,不僅沒有平息恐慌,反而讓百姓們更加認定,這些鬼事非同小可,連官府都束手無策,或者是不敢管。
一時間,人心惶惶,風(fēng)聲鶴唳。
恰在此時,不知是誰,又提起了月前青峰山神將下凡時,曾言“此界大劫將近”的警示。
這句話,如同一顆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積壓在百姓心中的恐懼。
江州城內(nèi),一家頗有名氣的茶樓里,說書先生的驚堂木剛剛落下,茶客們的議論聲便嗡嗡響起。
“聽說了嗎?不僅是江州,連附近的地界,都不太平!”一個行商模樣的中年人壓低聲音道。
“何止不太平!”鄰桌一個本地士紳打扮的老者接口。
“各州縣都有傳聞,說是夜里有陰差勾魂,惡鬼巡山!嚇得人晚上都不敢出門了!”
“嘶……莫非,這便是神將大人所說的‘大劫’之兆?”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我看**不離十!”行商猛一拍大腿。
“那玄穹云澤真君座下神將,乃是真正的天神下凡,金口玉言,豈會無的放矢?”
“官府那邊,說是捕風(fēng)捉影,我看他們是怕了,不敢管!”
“可不是嘛!這等妖魔鬼怪之事,凡人官府,如何能敵?我等凡夫俗子,除了求神拜佛,祈求真君庇佑,還能有何指望?”
一時間,茶樓內(nèi)附和之聲四起。
恐懼如同無形的巨手,扼住了人們的咽喉。
而對玄穹云澤真君的信仰,以及對那位翊水伏魔威靈顯化大將軍的敬畏,則在這股恐懼的催化下,愈發(fā)狂熱。
青峰山腳下,那座新落成不久的翊水伏魔威靈顯化大將軍廟,以及山上那座歷史更“悠久”的玄穹云澤真君廟,一時間香火鼎盛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從清晨到日暮,前來朝拜祈福的百姓絡(luò)繹不絕。
不僅有青河縣本地的村民,更有許多從江州各處,乃至更遠地方聞訊趕來的善男信女。
他們扶老攜幼,帶著香燭供品,虔誠的跪倒在神像與牌位之前,口中念念有詞,祈求真君與神將大人顯靈,驅(qū)逐邪魔,庇佑平安。
廟宇內(nèi)外,人頭攢動,香煙繚繞,將半個山腰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煙霧之中。
青云觀的靈云道長和暫居于此的靈虛真人,以及那些被雇來看管廟宇的村民,忙得腳不沾地。
他們一邊維持秩序,一邊看著那如潮水般涌來的香客,心中既是震驚,又是感嘆。
“師兄,你看這陣勢……”靈云道長抹了把額上的汗,低聲對身旁的靈虛真人說道,“真君與神將大人的威名,如今怕是已經(jīng)傳遍整個江州甚至是附近州縣了?!?/p>
靈虛真人望著那些虔誠叩拜的信眾,眼神復(fù)雜:“神恩浩蕩,萬民敬仰,本是好事?!?/p>
他頓了頓,眉頭微蹙:“只是,這恐慌……來得有些蹊蹺?!?/p>
他心中隱隱覺得,這背后,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推動。
青峰山之巔,玄穹道宮。
李延盤膝坐在流云白玉榻上,緩緩收功。
一絲微弱的先天之氣在丹田內(nèi)流轉(zhuǎn),帶來些許暖意。
他睜開眼,習(xí)慣性的將意識沉入游戲包裹。
然后,他愣住了。
只見那代表著信仰之力的光點,不再是如往常那般涓涓細流,而是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澎湃的涌入包裹圖標之中!
包裹界面上,那些原本灰暗的區(qū)域,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片片被點亮!
“我靠!”李延忍不住低呼一聲,臉上寫滿了錯愕。
“什么情況?!”
他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這信仰之力的增長速度,比之上次神將降妖之后,還要迅猛數(shù)倍!
“難道是下溪村那邊,又出了什么新的推廣活動?買一送一?還是全場八折?”
他撓了撓頭,有些摸不著頭腦。
按理說,神將降妖的熱度已經(jīng)過去了一段時間,香火雖然依舊鼎盛,但不至于突然又來一波爆發(fā)式增長啊。
“還是說,我那句‘此界大劫將近’的忽悠,開始發(fā)酵了?”
李延起身,走到道宮之外的廣場邊緣,俯瞰著山下的蕓蕓眾生。
云霧繚繞間,他似乎能看到那兩座廟宇方向,升騰起的裊裊香煙,比往日更加濃密。
“總感覺……山下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把那些老百姓嚇壞了,只能來抱我這根‘救命稻草’了?”
他越想越覺得,后一種可能性更大。
能讓信仰之力如此瘋狂暴漲,絕非尋常小事。
“看來,有必要下去打探一下情況了?!崩钛用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這突如其來的信仰盛宴,他可不想錯過。
更重要的是,他得弄清楚,這背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萬一是什么針對他的陰謀,他也好早做準備。
畢竟,這個世界,可不像游戲里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