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傳的建議,聽著挺好,但一實施,還真挺麻煩的,朱有容雖說出擊的時候,進退失據(jù),但固守堅城,那還是很有水平的。
靜塞軍駐營于東門,但朱有容對其余三門的防衛(wèi)也未松懈,數(shù)十隊巡邏兵日夜來回巡視,就算城內(nèi)有異心者,一時間也尋不到機會和楊承榮聯(lián)絡(luò)。
楊承榮派人繞行四門,折騰了兩日,愣是沒有悄悄入城的法子,氣的楊承榮直接命人書寫上千張勸降信。
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只有寥寥數(shù)句,信言:“開城者,不吝厚賞,田宅美眷,金銀帛器,十世不盡!”
上百名騎兵,沿著幽州城墻繞行,并將書信射上城去,當(dāng)然,綁上書信的箭桿已經(jīng)去掉箭頭了,不然的話,肯定會鬧烏龍,誤傷無辜者。
一封封勸降信如雨點般射上城去,有的落在城外,有的在城墻上,城垛間,還有不少掉進了城內(nèi)。
沒有箭頭,箭桿還綁著信,是人都知道這肯定是勸降信,不過,這些軍士也不嫌事大,也不畏懼什么,紛紛拆開信,看看寫了些什么,亦或是承諾什么。
當(dāng)然,若還是像檄文那樣,說什么吊民伐罪之類的屁話,那大家伙肯定是不買賬的。
信的內(nèi)容簡單,軍士記的更簡單,“打開城,賞的錢,十世花不完!”
而就在這勸降信在軍中瘋傳之際,朱有容也很快得知此事,他先是一驚,隨即大發(fā)雷霆,立刻嚴令收繳所有勸降信,膽敢不從者,即斬!
朱有容擔(dān)心讓經(jīng)略軍自查會有漏洞,隨即下令,以親信牙軍督查當(dāng)時的城墻守軍。
只是這些牙軍,平日里早就驕橫慣了,在執(zhí)行命令過程中,手段也有些粗暴,當(dāng)遇到有人言身上并無信件后,仍然要搜身后,軍卒多有怨言。
“娘的,老子都不認識字,狗屁的書信對我有何用!”
“說了沒有,還搜,這就是不信我了!”
……………………
多數(shù)人雖有不滿,但還是配合牙軍搜身之舉,但是,在北門段城墻上,有一牙軍小校,碰到一軍士言無信,但是搜身時,卻搜到一封信。
此人大聲辯解,自己并不知身上有書信,身邊也有幾人作證此人并不識字,又有一人解釋確實是自己方才嬉戲時,將書信塞到他身上的。
只是事實究竟如何,已經(jīng)不重要了,牙軍小校也不管真相如何,而是直接下令,將此人押走。
但被押的軍士,在軍中也有摯友,有好幾人堅決不允許牙軍帶走此人,爭執(zhí)之下,朱有容之子朱景來到此處,聽聞小校告知過程后,朱景當(dāng)場拔刀,將這名軍士斬殺。
朱景狠辣的說道:“再有聒噪者,盡斬!”
這一幕瞬間在軍中炸開了鍋,死在戰(zhàn)場上,那是運氣不好,但是現(xiàn)在,證據(jù)不充足,好些人作證,朱景卻是置若罔聞,說殺就殺,如殺一雞。
在圍觀的許多軍士,皆是一臉怒色,紛紛將手放在刀柄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抽刀廝殺一番。
那牙軍小校也被朱景的舉動給嚇壞了,他沒想到,朱景竟然如此沖動,就是要殺人,也不是這么殺的,眾怒一起,管你是誰的兒子,死了都白死了。
小校見已經(jīng)引發(fā)眾怒了,生怕下一刻又出什么大問題,當(dāng)即將朱景連勸帶拖至城下,隨即又派人緊急將此事通知節(jié)帥。
朱有容聞訊,大驚失色,在這當(dāng)口,搜索賊信文書,是應(yīng)當(dāng)?shù)氖拢钱?dāng)眾動手殺人,無論是不是事實,定然會引發(fā)軍士不滿,這要是半夜有人鼓動,幽州城不就危矣。
朱有容破口大罵道:“逆子,平日里胡作非為就算了,在這緊要關(guān)頭,竟然給老子捅這么大的簍子!”
罵完后,朱有容不敢懈怠,連忙出府,上馬,急促的趕往北門,沿途上,朱有容緊急了解被殺軍士的詳細情報。
被殺者名為鄭厚,是咸通十三年入伍,其父祖皆在經(jīng)略軍中從軍,雖無大功,但在經(jīng)略軍中,也是多有相熟之人。
一到北門處,朱有容連忙翻身下馬,急步的登上城墻,而此時,城上眾軍士,已經(jīng)將鄭厚的尸體整理了一番,看起來整潔了些,只是墻磚上的血跡,還在訴說著一條生命的流逝。
一上城,朱有容當(dāng)即做出一臉悲戚之色,雙手抱拳對著在場的軍士們深深一揖,而后大聲說道:“諸位將士!吾兒朱景行事魯莽沖動,今日鑄成此錯,實在是令吾痛心!”
朱有容說完后,環(huán)視眾人,見一眾軍士的臉色顯然沒有好多少,朱有容連忙又道:“今日,朱景未查真相便貿(mào)然斬殺軍士,本帥在此向各位保證,待此戰(zhàn)過后,定當(dāng)查明真相,若其有罪,必嚴懲不貸,絕不會偏袒姑息。”
說完后,隊伍后方不知是誰,突然說了一句:“等打完后,有沒有罪,這是咱們能說了算的?”
朱有容知道,這番話語,很難讓眾人買賬,但是讓他把兒子砍了,朱有容既不忍心,也不能這么辦,他要是殺自己兒子,那肯定有人罵自己既殘暴又懦弱。
過了好一會兒,朱有容才沉聲道:“先收斂鄭厚尸身,派人去鄭家,予錢十貫,絹五匹,若事后查明,此為冤屈,朱景將以命相償,若違此誓,必刀斧加身!”
聽到朱有容發(fā)誓,軍士怒氣才稍有緩和,只是等朱有容離去后,軍士議論聲漸起。
有軍士言:“朱家子,待我等如草芥,說殺就殺,若是將來登位,我等如何能過活!”
“朱景每日橫行幽州,多掠婦女,好色殘暴之徒。”
“也不一定,朱帥有好幾個兒子,也不一定是朱景…………”
………………
楊承榮并不知道,射進城內(nèi)的勸降信,差點就引發(fā)了兵變,這只是他隨心意而起的一個舉措罷了。
或許,有些足以改變歷史的瞬間,在后人深入解讀下,往其中增加了許多驚天地,泣鬼神的謀略,而在當(dāng)事人做出決定時,也許只是心意一動,隨手為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