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陶師琯胡思亂想時,其剛一入內,陳從進便直接開口問道:“陶別駕可熟悉廣邊,寧武,懷安各軍城外胡部的情況?”
陶師琯聞言,腦門都冒汗了,他是在媯州待的久,但他也不是媯州的百曉生,又不是什么事都知道,刺史府內的事,他清楚,軍城,乃至胡部,他知道的說不定還沒軍城的一個小卒多。
因此,陶師琯搖頭道:“使君,屬下久在府中,對奚人胡部之事,知之甚少。”
陳從進有些遺憾,但隨即又開口問道:“那可知有何人熟悉胡部細情者?”
陶師琯則言,廣邊,寧武,懷安三城鎮將,定然熟悉。
陳從進聽到這,有些汗顏,看來,做事情不能急,這么簡單的事,自己居然一時間沒想到,想知道胡部細情,那直接詢問各軍城的鎮將,還更清楚些,正好,三座軍城的鎮將,還沒見過自己,趁著這個機會,自己也看看這幾人。
隨即,陳從進讓陶師琯立刻寫下調令,命廣邊,寧武,懷安三城的鎮將,即刻趕赴懷戎。
陶師琯聽到這,有些詫異的問道:“使君調三城鎮將而來,難道是要用兵奚部嗎?”
陳從進點點頭,道:“不錯,吾欲在媯州境內,興修水利,開挖溝渠,拓耕荒地,但是,若僅以媯州之眾,非十年而不能功成。”
陳從進說完后,見陶師琯面露憂色,隨即笑道:“當然,某并沒有橫掃草原之念,雄平都不是缺馬嘛,正好,讓各部獻馬,若有不從者,那便是有異心,正可討之,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陶師琯喃喃自語,隨即眼神一亮,贊道:“使君之言,真高妙絕倫也!此計甚善,既可得良馬,又能借此甄別各部忠心,實乃一舉兩得之良策。”
陳從進一愣,忽然才想起,這句話好像是趙匡胤說的,自己在不經意間,剽竊了宋祖的名言。
但是陶師琯剛說完,卻又帶些憂慮的語氣,說道:“使君,若是用兵,不知要動用多少兵力?是只帶雄平都,還是要連同清夷軍一同出動?”
陳從進輕笑道:“用兵,是后面的事,當下,是要查清奚部,契丹,乃至沙陀,黨項諸部的細情,我估摸著,真到了用兵的時候,那也得明年四五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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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陶師琯離去的背影,陳從進腦中不禁想起,當今的局勢,如今天下洶洶,正是英雄用武之時,陳從進知道黃巢起義的消息后,一直注重收集中原內地的情報。
但很可惜,媯州地處邊陲,消息不暢就算了,各類消息還是真真假假,這些都需要陳從進自己辨別。
當然,比較大的消息,一般還是不會出錯,不過,內地軍州傳來的最新消息,即便再新,傳到媯州就已經滯后到不知哪里去了。
而關于黃巢同志的最新消息,其部攻沂州不克,又轉而流動至河南一帶,而此時淮南,河南等地爆發蝗災,流民遍地,黃巢與王仙芝所部義軍,大肆收攏流民,難民,其勢大增。
初聽此消息,陳從進有一絲怪異的感覺,這種情況,和明末時的情況似乎很是相近。
七月,蝗自東而西,漫天蔽日,所過五谷草木皆盡,蝗災之禍,逐漸蔓延至關中之地,無數的百姓,哀鴻遍地,哀求圣人宰相賑濟糧食。
但是讓人既感到荒唐而又可悲的是,天子腳下,京兆尹楊知至上疏奏稱:“蝗入京畿不食莊稼,皆抱荊棘而死。”
這種鬼話,只要有半兩腦干的人,都聽的出來是在胡扯,但就是這么胡扯的話,竟然讓宰相爭相入賀,慶祝圣君在朝,蝗蟲俱感天恩,寧死不食一栗。
這些人難道真的是蠢嗎?不,這些人不是蠢,只是壞,朝廷府庫不豐,既要供養宮中,還要養十余萬的神策軍,還有南北兩衙的官吏,哪里來的空余錢糧去賑濟災民,還不如借口蝗蟲已滅,天下太平來掩飾過去。
無數的流民爭相入京,但是時任神策軍中尉官田令孜,覺得流民入京,有礙瞻觀,密令京兆尹楊知至,驅逐流民,可憐這些百姓,因蝗蟲之災,而被迫乞食京師,結果卻不得門而入。
俗話說,國之將亡,必有災禍,大唐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早已是積重難返,即便是明君在位,也只能延緩覆滅的時間,更不用說新上任的僖宗,昏聵貪玩,權柄授予田令孜,楊復恭等一干宦官。
長安朝廷,本就缺少錢糧,百官,神策軍,乃至宮中用度,幾乎大部依賴東南藩鎮的輸送,錢糧本就不足的情況下,僖宗賞賜樂工,伎兒錢帛動輒萬計,以至府庫空竭。
田令孜建言于僖宗,請籍沒長安兩市商旅寶貨皆入內庫,而一動手,幾乎都收不住,不止是商戶,便連百姓,都有被劫掠者。
而如此暴行,自然有人投訴報官,但對于敢報官的刁民,田令孜則令京兆府,就地杖殺,以震亂民,宰相百官無一人上疏,為枉死的百姓叫屈。
這誰能想的出來,一個朝廷居然親自下場,搶劫商賈百姓,這不是用什么收稅,亦或是其他的經濟手段隱晦的搜刮,是猶如土匪般,直接開搶。
這個消息剛剛傳到陳從進耳朵時,他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這些人還要不要臉,但是遠隔千里,陳從進也無力改變什么,只能默默的積蓄自身力量。
天下,越來越亂了,在這大廈將傾之際,媯州一隅雖偏安一時,但若不趁現在厲兵秣馬,積蓄錢糧,等到亂世洪流到來時,怕是根本無法自保,陳從進的心中,緊迫感,也愈發的強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