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雙頰緋紅,慌亂地從裴玄懷中退了出來。
她低頭一瞧,只見桌上的果子被自己方才不小心撞翻,散落一地,一片凌亂。
她迅速俯身去拾果子,就在她彎下腰的那一刻,裴玄也同時低下了身。
兩人的手不約而同地伸向同一顆果子。
瞬間,指尖輕輕相觸。
裴玄的手掌溫暖,阿蠻只覺得一股電流竄過全身,臉頰瞬間染上紅暈,她本能地將手縮回。
裴玄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反應(yīng),手指也微微向后一收。
屋外,姜柔聽到動靜,輕聲問道:“公子,你可在屋內(nèi)?”
裴玄神色平靜,應(yīng)道:“正是。”
阿蠻緊抿雙唇,站在原地,不再動彈,任由裴玄迅速撿起地上的果子。
裴玄撿起果子,余光瞥見阿蠻的濕漉漉的裙擺,道:“裙子還未擦干,孤先出去了。”
言罷,便轉(zhuǎn)身離去。
阿蠻呆立在原地,只覺心跳如雷,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揪住衣角。
她費了些功夫,反復(fù)擦拭裙擺上的茶水漬。
待她磨蹭著清理完畢,回到姜柔的屋內(nèi)時,恰好瞧見裴玄拿起披風(fēng),說道:“公主,孤尚有要事,先走了。公主且安心休養(yǎng)。”
阿蠻站在一旁,雙手在身側(cè)不自覺握緊。
姜柔見狀,說道:“阿蠻,你替我送送公子。”
接著,她輕輕拉住床邊的裴玄的衣袖,柔聲道:“有勞公子特意前來探望,姜柔感激不盡。”
裴玄垂眸,姜柔恰好抬頭,兩人目光交匯,眼神中是情意綿綿,似有千言萬語。
良久,裴玄才應(yīng)了一聲:“嗯。”
姜柔的手從裴玄的衣袖上松開,緩緩垂下。
阿蠻看到這一幕,胸口一滯,愣在原地沒動。
裴玄站在那里片刻,才轉(zhuǎn)身對阿蠻說道:“走吧。”
說罷,他率先邁出步子。
阿蠻微微啟唇,正欲發(fā)聲,卻撞進姜柔那滿含期待的目光中。
剎那間,到了嘴邊的話被拽了回去,她只能強抑話語,匆忙抬腳跟在裴玄身后,不敢有絲毫耽擱。
一路上,裴玄始終沉默寡言。
阿蠻回想起方才在屋內(nèi),明顯感覺到公主與裴玄之間似乎有著某種微妙的交鋒。
在這一路的寂靜中,很快便走到了宮殿大門前。
一直沉默寡言的裴玄,終于開口:“不必遠(yuǎn)送了。”
其言辭間,是疏離。
阿蠻行禮應(yīng)道:“公子慢行。”
她的指尖輕扣門扉,正要關(guān)上宮門時,裴玄清朗的聲音陡然響起:“阿蠻。”
阿蠻手上動作瞬間頓住,不禁轉(zhuǎn)過頭,望向裴玄。
裴玄面色沉靜如水,緩聲說道:“剛才的事,你不必介懷。”
他指的正是方才屋內(nèi)那看似隱晦的拉扯。
她緊抿雙唇,沉默許久后,說道:“無妨,公子,奴明白。”
裴玄聽了她的回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東宮的王青蓋車停在扶風(fēng)的大門外,裴玄坐在車內(nèi),望著阿蠻離去的背影。
許久,他收回目光,輕敲了敲車扶手,竹若便駕車緩緩離去。
此后的幾日,阿蠻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內(nèi),靜靜躺著,這是公主給予她的“特權(quán)”。
公主特意吩咐婢女阿亞,每日精心熬制諸多滋補湯藥。
阿蠻心里清楚這些湯藥的用意,可她無力反抗。
阿亞將湯藥端至跟前,阿蠻也不推脫,接過便仰頭一飲而盡。
任由那苦澀之味在舌尖蔓延,滑入腹中。
姜柔寢殿里的眾人,都是姜柔的親信,無論宮娥還是寺人,皆不動聲色地暗自留意著阿蠻的一舉一動。
在這無聲的注視下,阿蠻時常感覺自己不像是個鮮活生動的人,而是配種的牲口。
很快,十日之期已至。
清晨,太醫(yī)前來為阿蠻診脈。
阿蠻端坐在床邊,雙手不自覺地揪緊衣角。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亂,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緊緊地盯著太醫(yī)那微蹙的眉頭。
終于,太醫(yī)緩緩收了手,輕輕地?fù)u了搖頭。
阿蠻站在窗前,緊閉雙眼,面色痛苦。
“阿蠻姑娘,你沒懷孕。”這句話卻在她的耳邊揮之不去……
她失魂落魄。
阿蠻不明白,明明已經(jīng)按照嬤嬤說的做了,自己為何沒有懷上子嗣。
姜柔滿心焦急,腳步匆匆地邁進阿蠻的屋子。
她的雙眼緊緊鎖住阿蠻:“阿蠻,診脈的結(jié)果究竟如何?”
阿蠻站在原地,低垂著頭,雙唇緊抿。
姜柔看著阿蠻這般模樣,心中愈發(fā)忐忑。
她急切地伸出手,緊緊握住阿蠻的手。
“可是有了?”
“定是有了,對吧?”
阿蠻搖了搖頭。
姜柔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蹌了幾步。
她的眼神瞬間黯淡,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怎么會這樣。你那么健康,怎么會沒有懷上。”
“阿蠻,你說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姜柔的面色愈發(fā)蒼白,她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整個人搖搖欲墜。
阿蠻望著姜柔這般絕望的模樣,心中滿是愧疚。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來安慰姜柔,可喉嚨卻像被堵住一般。
半晌,才訥訥地擠出幾個字:“公主,對不起……”
恰在此時,裴玄來到了扶風(fēng)。
姜柔見到他走到門口,連忙迎了出去,說道:“公子,阿蠻還是未能懷上。”
這句話讓裴玄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姜柔想到自己的處境尷尬,她帶著哭腔說道:“公子,時間緊迫……下月我們便要成親了……不如……讓阿亞也試試?”
“公主!”裴玄制止道。
姜柔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我……是我著急了才胡言亂語了……”
阿蠻聽到門口的說話聲,連忙朝外望去,她一眼便看到裴玄正低頭對姜柔說著話。
柔情似水,含情脈脈。
她肩頭微斂,素紗衣擺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終究還是收回了目光。
門外的兩人又交談了幾句,姜柔從門口走進阿蠻的房間,說道:“阿蠻,公子想與你單獨談?wù)劇!?/p>
阿蠻的手攥緊裙擺,輕輕“唔”了一聲。
門關(guān)上后,裴玄率先開口,“今日太醫(yī)過來了?”
阿蠻站在他面前,呼吸都不自覺地急促起來,她艱難地啟唇,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一個“嗯”字。
裴玄又問:“是哪位太醫(yī)前來診斷?”
“石太醫(yī)。”
裴玄聽聞,神色微微一動。
他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石太醫(yī)乃太醫(yī)院院首,醫(yī)術(shù)精湛,經(jīng)驗老到,若是他親診,診斷結(jié)果定不會有差錯。”
阿蠻緊咬下唇,又說道:“這些時日,奴每日都有在喝公主送來的補藥,可……是奴的錯……”
裴玄輕聲安撫道:“此事,并非你的過錯……”
聽到這句話,阿蠻陷入了沉默。
她年紀(jì)尚輕,一時未能領(lǐng)會裴玄話中的深意,只是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裴玄意味深長地說道:“是我唯恐嚇壞了你!”
阿蠻小聲問道:“公子此話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