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她下鄉至此,所求不過是安于現狀,可是現在看來……
她也有野心和抱負。
也渴望有施展所長的機會。
而他,竟然歪打正著,給了她這樣的機會。
如此。
也好。
他們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第二天一大早。
虞茗香早飯還沒做好,老村長和幾個族老就上門了,和他們同來的還有村里的幾個泥瓦匠和木匠大樹。
事關膏藥工坊,老村長等人比她還要上心。
咨詢了她的意見,要了圖紙后,老村長就直接帶著人忙了起來。
不止他們,得了消息的村里的男勞力,幾乎都趕來幫忙。
大冬天的土都凍了,可是這難不到他們。
燒火堆,融動土。
和泥,糊鍋臺……
不過短短一天的功夫,虞茗香要的十幾口鍋臺就糊好了。
煙囪試通煙。
村里的老人看著村頭院子新支的煙囪冒煙,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雖然,用工的人選未必會落在自己家。
可是,他們村有了工坊,出了工人,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將來說不定,他們家里也能出個工人,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呢?
在全村人的通力合作下,虞茗香的膏藥工坊,很快落成。
鍋臺煙囪晾干了。
燒火用的木材也堆滿了院墻一角。
制作膏藥用得到的碗盆,木篾,木匠大叔也都做了出來。
老村長等人也選出了十個工人。
薛茹他們看好的孫金鳳不在工人名單里,反倒是他們提及的那個家里條件不好的王大娘,在用工名單里。
和王大娘一樣,老村長等人選出的工人,無一不是家里條件差的。
他們對這個做工的機會,無不看的比命還重,不等鎮醫院送來藥材,工坊真正開工,就開始往虞茗香家里跑,幫忙收拾收拾這,歸攏歸攏那的,眼里面全是活兒。
至于村里的其他人,羨慕被選中的人,自然是羨慕的,可是……
人是老村長和族老們一起選的,他們就算羨慕,也只能羨慕一下,畢竟……
被選中的人,家中條件是真的差!
這份工作對于別人來說,或許是錦上添花,可是對于他們來說,卻是救命的存在。
不同于村民的接受良好,得知知青里竟然也有個家里條件差的人中選,王賀和吳香菊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只要開工有活,就一天八毛錢的工資!八毛錢啊!”
吳香菊看著那個被選中的柳知青激動的樣子,氣鼓鼓的嘟囔,“那一個月就是二十四塊錢,都趕上城鎮工人的工資了!”
早知道這樣,那天割委會來抓虞茗香的時候,她就不躲在人群里看熱鬧,出面幫虞茗香作證了。
畢竟。
她在京市,可是親眼見過秘書辦的人找虞茗香的。
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現在她對虞茗香毫無恩情,只有過節,虞茗香怎么可能雇她做工?
吳香菊后悔,王賀更后悔。
他早就看出了秦家的不簡單,一心想攀附秦家,可是……
割委會來的時候,他卻害怕了,退縮了。
沒想到,秦家卻因禍得福,開起了工坊。
而他……
生生錯過了施恩秦家,攀附秦家的天賜良機!
王賀嘆了口氣,決定靜觀其變。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這次,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只要再給他一個機會,他肯定能一舉攀附上秦家,跟著秦家吃香的喝辣的……
時間來到十一月底,顧觀海的治療進入尾聲的時候,鎮醫院終于送來了工坊需要的原材料。
膏藥工坊正式開張的前一日,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
被公安所拘留的李桂花,被提前釋放了。
她是被牛車拉回河道村的。
人回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毫無血色,出氣多進氣少了。
老村長匆匆趕到村頭院子,找虞茗香求助。
得知這個消息的虞茗香:……
一臉不出所料的表情。
她早就知道,李桂花熬不過十五天拘留,只是,就連她都沒有想到,公安所為了規避責任,竟然把人送了回來。
這人,要是死在了公安所,那還好說,可若是死在了村里的話,那就不好說了。
因為。
老村長來,就是求她出手去幫李桂花看看的。
“虞醫生,我知道你和趙家有過節?!?/p>
老村長一臉祈求的看著她,道:“可是,那畢竟是一條人命,你就當日行一善呢,好歹去看一眼。”
“你放心,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她咎由自取,就算你治不好她,那也和你沒關系,那都是她的命?!?/p>
“虞醫生,你就去看看吧!”
“……”
虞茗香聞言:“……”
眉頭微皺。
私心的,她是巴不得李桂花死的,可是……
她不能。
那女人,畢竟養了她女兒十八年,且不論她是否盡了一個養母的責任,她都當了她女兒十八年名義上的母親!
她不能讓她在女兒回來前死掉!
因為。
逝者為大。
她一死,她以前對女兒的種種不好,可能都會被女兒淡化和原諒!
可能都會化為女兒對她懷念和不舍。
激發出女兒的愧疚。
更有甚者,就連拒絕為李桂花醫治的她,都會成為女兒心目中的“殺母仇人”被女兒記恨在心。
前世今生素未謀面,虞茗香不確定女兒的性情。
所以,她不敢賭。
想到這里,她深吸一口氣,道:“老村長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我要是不去給她看看,就顯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說著,她就拎起了藥箱,“老村長在前帶路吧!”
老村長聞言,趕忙帶路。
片刻之后。
虞茗香到了趙家門口。
時隔兩世,再次踏進趙家的大門,她的心情很復雜。
前世記憶中那個干凈敞亮的小院,歷經了十八年風霜的洗禮,早已變得面目全非。
坍塌的院墻,長滿枯草的院子,滿地的垃圾……
整個趙家,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人打理的荒宅。
不止如此。
虞茗香才剛踏進院子,就聽到了秦玉珠氣急敗壞的聲音。
“誰把她拉回來的?”
“她死在公安所,我們還能找公安所要說法,現在她半死不活的回來,是鬧哪樣?”
“誰把她拉回來的,誰把她拉回去,反正我是不會掏錢給她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