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瞬間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陛下不僅突然出爾反爾召見越王!
甚至還派兵圍了越王府,要將越王綁進皇宮?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段時間還兄友弟恭的二人,怎么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這段時間民間盛傳的那個血書的事情……
這次,所有人都將疑惑埋在了心中。
紛紛看向面無表情的劉弘昌。
只有蘇然!
她突然眉頭一挑,像是瞬間想明白了什么事:
沒錯!
從劉弘昌那淡定地神情,以及眼底那抹不易察覺的得意看來。
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會有這一天的到來!
也就是說,那封血書的事是劉弘昌故意流出去的,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劉弘昌自己暗中派人散布的消息。
他也一定知道劉玢得到這個消息后就會派人來宣他入宮覲見。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為什么要故意引起這次沖突,還故意拒絕入宮?
他這段時間又到底謀劃了些什么?
蘇然一時想不明白,但她卻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當著劉弘昌的面,對劉計劃的猜測是錯的!
換句話說,她依舊沒能看穿劉弘昌,依舊看不懂劉弘昌的謀劃……
想到此,她再次看向劉弘昌,心下竟不禁暗道:“劉弘昌啊劉弘昌,你為何會有如此深不見底的心思……”
劉弘昌沒有再說話,而是朝著眾人拱手行禮后,然后快步向大門外走去。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在西御院使王翷率先跟上去,以及兩位宰相楊洞潛、趙光裔隨之邁開腳步的帶動下,其余人也紛紛往大門外走去。
蘇然猶豫了片刻。
最終還是忍不住邁開腳步,吊在最后跟了上去。
沒辦法,她實在是很好奇。
雖然她不愿出現在這種沖突的現場……
很快。
兩撥人便對峙在越王府的大門前。
周圍更是已然圍滿了不少被吸引而來的圍觀百姓。
一排披堅執銳的禁軍前,小太監朝著越王深深行了一禮,隨即說道:“王爺,奉陛下口諭,請王爺進宮覲見!”
越王面不改色,緩緩道:“對不住了!”
“煩請公公回去和陛下說一聲,臣弟身體抱恙,無法進宮覲見!”
太監為難道:“王爺莫讓小人為難,陛下吩咐過,若是王爺不肯進宮,就、就綁……”
劉弘昌依舊不緊不慢道:“就算綁了本王,本王也不會入宮,本王早已向陛下請辭歸隱,陛下也早就應允了。”
“而且,陛下之前說過,讓本王最后一次負責推進富國五策的事情,并許諾本王不用入宮覲見。”
“為何此時卻出爾反爾?”
那小太監道:“王爺,您這是何苦嘛?”
“只是進宮面見陛下,又不是上刑場!”
“您要知道,公然違抗圣命,這事可就鬧大了,想轉圜都轉圜不了了……”
劉弘昌卻依舊面不改色:“不去!”
“本王現在只想專心推進富國五策一事,等陛下修養好,本王便會立刻請辭歸隱。”
“對了,敢問公公,陛下身體如何?”
“是否已經休養好了?”
“如果是的話,本王今日便可如愿請辭歸隱了……”
此言一出,劉弘昌身后的一眾官員都不禁輕聲議論了起來:
“看來咱們這位賢王是真的對大漢徹底寒心了!”
“是啊,恐怕讓他寒心的不止是大漢,還有……唉,不說了、不說了……”
“誰又不寒心啊,這幾年來,大漢的情況各位都是有目共睹的……”
“都少說些吧!”
“為了大漢,為了百姓,可不能沒有賢王啊……”
“是啊,他要是真的歸隱了,那誰還能撐起這片江山啊,先帝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
“可賢王不退又能怎樣?”
“他只是一個親王,這段時間的那些傳言你們難道沒聽過嗎?”
“無風不起浪……”
盡管那些官員的議論聲很小,但身在所有人之后的蘇然還是能依稀聽到他們的議論。
她的視線越過最后面的那些官員,先是落在了兩位著名的賢相上,見他們都止不住地搖頭嘆息、一言不發。
而后她又看向了最前面身姿挺拔、不卑不亢的劉弘昌身上。
劉弘昌!
難道你這又是一招收買人心?
而且收買的還是這些朝堂要員?
此時,那小太監臉色已然變得堅定了下來,像是徹底下定了決心,道:
“王爺,你若再再不肯進宮覲見,咱家只能按照陛下的口諭行事,將王爺您綁起來了!”
劉弘昌突然笑了出來,并沒有再回答。
見狀,小太監一咬牙,沉聲道:“來人,動手,將王爺綁起來,送入皇宮!”
聞言,那群禁軍之中,當即有人大步走了過來,行將動手。
此時,劉弘昌卻突然開口道:“不勞公公了!”
“本王退隱的心意已決,之前也和陛下說過。”
“若公公執意綁我進宮,本王寧可一頭撞死在這門柱上……”
話音未落。
一道身影突然沖了出來,跪倒在地,埋頭大聲哭訴道:“不可啊,王爺,您千萬不能想不開啊,我大漢不能沒有賢王您啊……”
眾人紛紛看去,竟是西御院使王翷,但他埋著頭,沒人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落淚。
更讓所有人沒料到的是,圍觀的百姓中,竟也有幾個人突然跪倒在地,大聲哭喊著:
“王爺,我們不能沒有您啊,王爺……”
也許是被這些人帶動,越來越多的官員和百姓都紛紛跪倒在地,哀求著劉弘昌不要做傻事。
兩位宰相對視一眼,似乎在眼神交流著什么,最后竟也不顧年邁,跪倒在地,跟著懇求越王莫要沖動。
由于所有官員的跪倒,身處最后面的蘇然此時能清晰地看到最前面的情況。
她掃視著跪倒在地的眾人,突然,她竟無意間在跪倒的百姓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那是沈阿四?
不對,是沈煉……
她目光一震,竟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了跪倒在最前面的西御院使王翷。
她記得,歷史上,這西御院使王翷就是最積極支持南漢先帝立劉弘昌為太子的人……
片刻后,她的嘴角莫名的微微勾了起來。
喃喃道:“果然,又是一出精心謀劃的好戲……”
見狀,原本要去捆綁越王劉弘昌的幾名禁衛軍,此刻竟都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紛紛回頭看向小太監。
小太監皺了皺眉,像吃了黃蓮一般,有苦說不出。
怎么辦?
這么多人看著,綁也不是,不綁也不是……
良久!
真的是很久。
雙方就那么一直僵持著。
突然!
伴隨著一陣馬蹄聲,一道大喝隨之傳來: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對越王無禮!”
“爾等速速退去,陛下取消了召見越王,讓越王安心在府養傷,專心與眾大臣商討富國五策之事……”
見狀,小太監如蒙大赦。
當即跪倒在越王劉弘昌面前,哭訴道:“王爺,這回好了,小人終于不用再對您行大不敬之事了!”
“請王爺恕罪,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劉弘昌當即走了過去,親手扶起小太監,道:“無妨,本王不會怪罪你的,難為你了……”
終于,這場小風波終于還是消散了。
看著小太監帶著禁軍離去,劉弘昌朝著一眾大臣躬身行禮,說是身子不適,改日再議富國五策一事。
說罷,又朝著一眾百姓深深躬身行禮,言辭懇切地感激了所有百姓。
最后,他親自將所有人送走,這才轉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王爺高明啊,主動將血書的消息散布出去,上演這么一出感人肺腑的好戲……”
忽然,蘇然跟上他,輕聲說道。
劉弘昌停下了腳步,看向蘇然,微笑道:“你只說對了一半!”
“這出戲的確是本王精心安排的,但散布消息的不是本王!”
蘇然猛地一怔:“不是王爺,那、那是誰?”
劉弘昌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頭看向天空,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又讓蘇然摸不著頭腦的話:
“此事過后,暴風雨就真的要來了……”
之后,便扔下愣在原地的蘇然,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另一邊。
太微宮內。
劉玢似乎輕松了不少,心情也開心了不少。
他看向顏曜冰,心滿意足地笑道:“多虧仙姑及時指點,看來越王真的沒有異心。”
顏曜冰微微點頭,嘴角也微微勾了起來。
原來。
就在前不久,在顏曜冰的提醒下,劉玢又派人悄悄趕到了越王府前查探情況。
于是得知了雙方在越王府門前對峙的事情,也知道了越王寧死不愿進宮的情況,更知道了越王說的那些話。
起初劉玢十分生氣,但顏曜冰卻微笑著恭喜劉玢: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原本還在氣頭的劉玢頓時就懵了:“朕何喜之有?”
顏曜冰正色道:“通過此事,陛下可以消除心頭一大顧慮了!”
“此事再一次證明,越王是真的只想退隱,對陛下并無異心!”
“而血書一事,就算是真的,只怕也與越王無關,應是有其他人在暗中操作……”
劉玢眨了眨那雙盯著黑眼圈的眼睛,不解道:“仙姑為何如此說?”
顏曜冰道:“很簡單,公然違抗圣旨,這已經是死罪了!”
“越王都已經以死明志了,又何必利用血書生事呢?”
“而且,越王若真有異心,絕不會讓我入宮幫陛下!”
“更重要的是,潮州賑災后,他根本就沒必要回京!”
“以他的威望,若真的有那封血書,在處決完趙林后,他完全可以直接將那封血書公諸于世,然后高舉義旗,號召天下一同起兵推翻陛下您!”
“陛下別忘了,他當初可是能調用潮州駐軍來幫他對付趙林的……”
劉玢聞言陷入了沉思。
很快,他便認同了顏曜冰的分析。
沒錯,那吳懷恩一直與劉弘昌關系不錯,如果劉弘昌真的有異心,如果劉弘昌真的有那封血書,他完全可以直接起兵。
又何必回京?
也不至于被人刺殺,險些喪命!
更不至于今日寧可一頭撞死在門柱上……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想法,劉玢這才及時派人去讓人去撤回禁軍,取消了讓劉弘昌進宮覲見的命令。
然而,他的高興并沒有持續很久。
因為顏曜冰突然閉上了雙眼,面色凝重,徑直接盤坐在地上。
整個人像觸電般顫抖了起來,手指瘋狂地掐動著。
片刻后,她竟像是魔怔般,又像是神靈附體,口中不斷重復著:
“雙龍爭穴、孤狼踏北斗、黑牛祭北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