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玢這段時間的煩心事是真的多!
自從仙姑顏曜冰說出那句“一心敬神”后,他也就真的開始戒酒戒色。
可這東西哪有那么容易戒?
一旦上癮,想戒斷都會有個痛苦的過程。
每次他想要喝喝美酒,抱抱美女時,顏仙姑的那句話就如咒語般在他耳邊響起。
他也是真的怕啊!
因為他清楚地記得,顏仙姑之前說過,他很快就會有一場大的災劫。
畢竟在他看來,顏仙姑那可是真真切切會仙法的巫師。
他怕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怕那不知何時到來的災劫。
當然,他最怕的還是他那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被人惦記!
酒色的癮,與心靈的懼怕,讓他越來越煩躁,也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可這么長時間過去,林延遇在潮州密查越王劉弘昌遇刺一事還是毫無進展。
這也讓他愈發(fā)煩躁,因為他肯定,這一切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推動。
而那背后之人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皇位。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背后之人到底是誰。
可當他想找仙姑幫忙解決這個問題時,仙姑卻一直在閉關煉丹!
不是說有了她,就不需要劉弘昌嗎?
不是說她能成為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嗎?
可為何自己想要有人幫他解惑時,仙姑卻不能及時在旁輔佐他?
他心里充滿了不滿,可他卻根本不敢向仙姑發(fā)作。
一面是帝王的尊嚴,一面又是對神靈的畏懼,這更讓他郁悶煩躁。
終于,在得知民間出現(xiàn)傳聞,說是潮州刺史趙林在臨死前親手寫了一封血書,并且在血書上詳細地寫了他如何指使趙林陷害賢王劉弘昌后,他心中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了!
然而仙姑顏曜冰卻依舊閉關不見!
這段時間,通過親自背昏迷不醒的賢王,通過讓賢王在昭陽殿養(yǎng)傷,再加上他那個三下圣旨,他好不容易稍稍壓制住了民間關于他指使趙林陷害賢王的謠言。
可現(xiàn)在,竟又突然出現(xiàn)了血書這件事!
他很清楚,如果那所謂的血書真的存在,那對他的威脅將是巨大的。
他能當上皇帝,只因他是先皇那十九個兒子中,還活著的,最大的一個,也就是長子。
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就有很多大臣在先帝面前批評過他,包括最受重視的兩位宰相。
換句話說,他的統(tǒng)治根本就不牢靠。
這南漢可以沒有他,可他不能沒有這個皇位!
這也是為何他總是一邊懷劉弘昌等弟弟,一面又需要他們幫他維持統(tǒng)治。
而一旦這封血書真的存在,那很有可能會有人借助此事,發(fā)動叛亂、推翻自己的統(tǒng)治。
畢竟作為皇帝,暗中謀害自己的弟弟,而且還是鼎鼎大名、深得人心的賢王。
這樣的罪名,足以有心之人高舉所謂的“義旗”!
所以,在沒人幫他參謀,又報復性酗酒之下,他才下了那條直接把越王綁來的命令!
可當太監(jiān)走后,他又再次陷入迷茫:
如果這血書的事情是假的,如果這一切都是別人的陰謀,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徹底得罪賢王,甚至將其逼反?
而且,這背后之人到底是誰呢?
可如果這件是真的,越王為何不直接上報?
只要他第一時間上報,不是能最直接地洗清他身上的疑點嗎?
難道說越王也想圖謀不軌?
可仙姑明明說越王沒有那個心思……
等等!
如果仙姑也是和劉弘昌串通一氣的,那、那……
劉玢癱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玉盞。
混亂的思緒與無解的謎題,讓他頭疼欲裂。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扔掉杯子,竟直接沖了出去……
另一邊。
越王府的大廳內(nèi)此時早已坐滿了南漢朝堂上的一眾官員。
蘇然緊緊地站在劉弘昌身后,她終于如愿以償?shù)匾姷搅四蠞h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南漢蕭何”楊洞潛與“一家四相”的趙光裔。
此刻的她有些恍惚:這種見到活生生的歷史著名人物的感覺,對她這種學歷史的來說,簡直就像做夢,甚至讓她內(nèi)心激動不已!
雖然劉弘昌是她第一個見到的歷史人物,但說實話,她剛開始是真的打心底瞧不上劉弘昌這個杯具。
而隨著后面的不斷了解,她也的確對劉弘昌越來越有興趣,但沒辦法,劉弘昌在他心底,始終趕不上那些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大人物!
她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楊洞潛與趙光裔等人發(fā)表著各自對富國五策的理解。
就像是后世開那種頭腦風暴會議一般,在座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也都提出了自己的問題,當然也有互相反駁與批評。
看似所有人都在認真地想辦法推行落實富國五策,但蘇然卻敏銳地感覺到了其中的暗流涌動。
她很清楚,歷史上的五代十國時期,嶺南本就是個很復雜的地方。
不說外部問題,也不談民生、經(jīng)濟、軍事等問題,僅僅是朝堂內(nèi)部的外來派、本地派,多民族,這都是南漢政權不得不面對的三座大山。
當初南漢開國皇帝費盡心力也很難完全平衡好這些問題。
發(fā)展到如今,僅僅從這些官員對于如何推進落實富國五策的討論中,蘇然就能感受到南漢朝堂的混亂、吏治的**等各種問題。
再加上荒淫無道的昏君劉玢,這種情況下,想要推行富國五策簡直是白日做夢。
想到此,她不由得看向主位上臉色依舊有些慘白的劉弘昌,卻見他似乎根本就沒有認真聽。
她不屑地搖了搖頭,心下暗道:劉弘昌啊劉弘昌,就算你日后能順利翻盤,成功坐上那把椅子,想要治理這南漢只怕也是困難重重啊……
正想著,宰相趙光裔咳嗽了兩聲,起身朝著劉弘昌行了行禮,緩緩道:
“王爺,既然陛下讓您負責帶領臣等推行富國五策的逐項事宜,您總該發(fā)表發(fā)表意見吧……”
也難怪趙光裔會如此說。
自從會議開始后,咱們的這位賢王就像個透明人,一言不發(f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見趙光裔如此說,所有人也都投來了期待的目光,安靜地等著劉弘昌開口。
蘇然不由地挑了挑眉,她還是能明顯感受到,劉弘昌這個賢王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難怪,難怪劉弘昌要堅守賢王之名……
可讓她萬萬沒想到,他上一秒還在感慨劉弘昌賢王之名的分量,下一秒,劉弘昌的話竟險些讓她破防。
只見劉弘昌微微一笑,看了眼蘇然,又掃視著眾人,隨后緩緩道:
“各位,實不相瞞,其實這富國五策并非是本王提出來的,而是當今國師顏曜冰顏仙姑提出的。”
眾人聞言,紛紛震驚不已。
但劉弘昌并沒有給他們開口的機會,當即伸出手指向一旁的蘇然,故作神秘道:“那你們可知她是何人?”
劉弘昌這突然的話鋒一轉(zhuǎn),直接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蘇然。
蘇然也大感不妙。
劉弘昌沒有絲毫停頓,繼續(xù)道:“她別看她只是本王身邊的一名婢女,但她曾侍奉過仙姑,更是得到了仙姑的指點。”
“就讓她來代表本王,說說關于推進這富國五策的看法吧!”
“本王相信,接受過顏仙姑的指點,她絕對不會讓各位失望的……”
說到此,劉弘昌再次看向蘇然,恍惚間似乎還眨了一下眼。
眾人聞言,都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婢女談國事?
這不是開玩笑嗎?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
縱使她真的接受過仙姑的指點,又怎可能達到議政的地步?
賢王這是怎么了?
怎么也開始胡鬧了?
難道他真的一心歸隱,對國事毫不關心了……
而蘇然此時心中更是一萬匹駿馬奔騰而過。
婢女?
神他么婢女!
顏曜冰是高高在上的國師仙姑,我竟然成了婢女?
還接受過顏曜冰的指點?
拜托,是顏曜冰接受自己的指點好不啦?
也罷!
總比說自己是顏曜冰的師姐好!
否則說不定皇帝劉玢知道了,也會把她搶到宮里去。
而且既然已經(jīng)答應了劉弘昌,那就看在顏曜冰的面子上,好人做到底。
蘇然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朝著眾人行了行禮,然后落落大方地說道:
“各位大人,奴婢的確受到過仙姑的指點,也對這富國五策有些自己的看法。”
“既然王爺有命,奴婢不敢不從,如若說得不對,還請各位大人海涵!”
“這富國五策的五條方略,雖然很好,但想要落實就必須細化。”
“而首當其沖要細化的就是現(xiàn)有貨幣體系的重建!”
“結合大漢的現(xiàn)狀,奴婢認為要采取從鉛錢困局到信用本位雙軌制過渡策略……”
眾人聞言,都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鉛錢困局到信用本位雙軌制過渡?”
“什么事信用本位雙軌制?”
“這些都是什么意思……”
蘇然卻并不在意眾人的議論,從容大方地繼續(xù)說道:
“奴婢認為,這又分為兩方面!”
“首先是短期策略,承認現(xiàn)行鉛錢流通現(xiàn)狀,但在京都設立市舶司兌換所,允許商人按 1:10的匯率以鉛錢兌換等值白銀,并頒發(fā)加蓋官印的“銀券”作為跨境貿(mào)易憑證。”
“此舉既能穩(wěn)定海外貿(mào)易信心,又能逐步回收劣質(zhì)貨幣。”
“而長期策略便是利用嶺南銀礦資源,鑄造足值銀幣,規(guī)定銀 1兩等同于鉛錢 100文,逐步取代鉛錢。”
“同時在瓊州設立珍珠養(yǎng)殖場,將珍珠納入儲備貨幣體系,增強貨幣信用。”
“借鑒唐代‘飛錢’模式,推出‘商劵’,商人可在存入白銀,換取蓋有市舶司印章的紙質(zhì)憑證,憑券可在荊州、交州等貿(mào)易節(jié)點兌換現(xiàn)金,收取手續(xù)費,百中取三。”
“此舉既解決銅錢外流問題,又降低長途運輸風險!”
“然后設立錢莊,發(fā)行抵押貸款!”
“即以商鋪、貨物作抵押,按估值的六成放款,月息百中取二,并建立壞賬準備金制度。通過錢莊網(wǎng)絡監(jiān)控市場動態(tài),防止高利貸盤剝。”
“至于第二條改革稅收制度,則可以從簡化、透明化現(xiàn)有稅收制度……”
看了看一眾大臣聽得聚精會神,一會蹙眉沉思,一會震驚不已。
又看了看蘇然那意氣風發(fā)、指點江山的模樣。
劉弘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果然,蘇然果然是這方面的專家,甚至遠比顏曜冰更厲害。
日后,她一定能成為自己治理國家的最強輔助!
而這就是他今日想要達到的效果之一:巾幗不讓須眉!
因為,他要為日后顏曜冰、蘇然、林雨薇三位女性參政鋪路!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介意讓更多有才能的女性參政……
與此同時。
太微宮內(nèi)。
顏曜冰面無表情地看向神情復雜的劉玢。
沉聲道:“陛下可是又在懷疑我?”
劉玢猛地一怔,連忙說道:“不、不,朕沒那個意思,只是希望仙姑能替朕解惑……”
顏曜冰卻沉聲打斷道:“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
“陛下若仍懷疑我,大可將我趕出宮中,或者立即下獄!”
“當然,陛下也完全可以殺了我……”